长颈圣母，人体为什么要画这么长

作者：罗米

帕尔米贾尼诺《长颈圣母》，1534-1540年，乌菲兹美术馆

文艺复兴以来的古典艺术家，一下子还真很难想到有谁没画过圣母题材，所以想要画出一幅闻名于世的圣母画，难度可想而知了。

一位并不算“巨星”的画家画的一幅并不美的圣母像竟然能够占得一席之地，这就很值得说道说道了。

这幅画名字就透着一股奇异，叫做《长颈圣母》，是是意大利画家帕尔米贾尼诺绘于1535-1540年间的作品。

当然这个名字不是艺术家起的，而是大家看到他的画第一眼的感受，于是就叫开了。

确实，圣母的脖子远比一般人长出了不少。

倒是要感谢这长得有点过分的脖子，否则没有这点新鲜，这幅画大概就很难获得这样的关注和名声。如果按正常的比例，我敢肯定大家现在根本不会知道有这么一幅画。

其实这种不合常规的脖子长度并非画家的首创，早在文艺复兴早期的大师波提切利的笔下，维纳斯和圣母们的脖子早有这样的倾向，但帕尔米贾尼诺的圣母脖子又扎扎实实地向上长出了一截。

不过这样的处理并不是败笔，大家一致认为这样别致的“天鹅颈”为母增添了格外的优雅娴静。

其实画面上不合比例、不合常规的地方远不止这一处了。

你再看圣母的身体，不仅意外地硕大，比旁边的天使们高大几倍，而且同样长得不像话。幸亏是坐着不那么明显，你要细看的话，她的头身比远比九头身还要多得多。

圣母怀中的圣子身体也很奇特。

他的头是婴儿的头，但身体却相当修长，看上去完全是个大孩子。他被圣母一只手搂在膝盖间，看起来也不稳当，像是随时都要掉下来，让人捏着一把汗。

婴儿耶稣的身体姿势看上去也并不舒服，四肢展开的样子略近于十字，这是在暗示他日后将要上十字架为人类赎罪的命运。

其实在他对面，这具十字架早已树起来。

看，耶稣对面是一个天使抱着一个大银瓶，这样的场景里出现这样一个瓶子很有些莫名其妙，但仔细看来，瓶子面对耶稣的那一面清清楚楚地显现出一个十字架，恰与耶稣的身体形成了呼应。

再看这个天使，腿长得也不像话，画家似乎很执着于拉长人体比例。

天使们一起挤在左侧狭小的空间里，显得过于局促，所以还有一位就只能在人缝里挤出一张脸。他在圣母的右肘下方，这个小角落实在是太暗了，所以他的脸部黑黑的，而且似乎没有被最后画完，笔触还很粗糙。

画面右侧就空旷了许多，圣母背后在一个小得不合比例的人拿着经卷，有人说这是先知以赛亚，也有人说这是圣杰罗姆。

背景上还有一排突兀的柱子，可以说完全没有任何功能性，也没有装饰性，完成度也不够高，只有第一根画出了立体感，后面只有柱基依稀可辨，柱石身就成了一片楞着楞脑的方直的影子，一直接到天空。

总之这幅画处处显出一种怪异和不和谐。

嗯，怪异就对了。

这件作品的诞生之时，文艺复兴早已到了尾声，拉斐尔、米开朗基罗创造的高峰几乎无人能够超越，巨匠们留给后人的空间很小很小，他们唯有拼命杀出一条血路来。

既然是条血路，便少不了剑拔弩张的狂乱，直至面目狰狞，所以画面上的夸张、扭曲和异样，便是艺术家们挣扎求生的体现。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

这个时代早已不复文艺复兴盛期的繁荣和安定。1517年德国牧师马丁·路德发表了他的《九十五条论纲》，影响基督教轨迹的改革就此拉开序幕。路德宣称对上帝的信仰不必再依赖教会，人人都可以直接与上帝进行沟通，天主教一统天下的铁板被捍动，不甘失去领地的教会便大兴异端裁判，对异己残杀更加肆虐。

这一波信仰的争端未平，更大的一波又起。

1527年，当时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纠集西班牙军队和德国雇佣军征讨教皇，罗马被洗劫，数万平民死伤。后来，教皇克莱芒七世又与英国国王亨利八世交恶，导致英国脱离了罗马教廷。

这一系列重大的变革让社会危机四伏动荡不安，人的信仰和理性都受到了冲击，社会和人心难不再宁静，画面也因此夸张不安，这种风格后来被称为“样式主义”。

嗯，我还想稍稍提一下画家帕尔米贾尼诺，他因为故乡在帕尔马，所以人们才这样叫他，意思是“帕尔马来的小家伙”。

这是我当时帮一对意大利老夫妇在这幅《长颈圣母》前拍照时，老先生特意告诉我的知识。

哈哈，无处不学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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