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姬归汉图:唱不尽的胡茄十八拍
作者:罗米
张瑀《文姬归汉图》,金代,吉林省博物馆
文姬归汉是个著名的故事。
据史书记载,蔡文姬是东汉末年著名学者蔡邕的女儿。蔡文姬是著名的才女,既博学多才又精通音律。汉末逢董卓之乱,文姬的父亲蔡邕被董卓所迫做了中郎将,董卓伏诛后,蔡邕因而获罪死于狱中。蔡文姬因丧夫住在家中,遭此变乱后被胡兵掳至南匈奴左贤王部。文姬在胡地十二年,和左贤王生有二子。
后来曹操基本统一北方后,因为怜惜故人蔡邕的,于是派使者以金璧将蔡文姬从匈奴赎回。文姬只能只身归汉,但她的孩子必须留在匈奴,母子分离让痛彻心扉的她写下《胡茄十八拍》,字字是血。这也是蔡文姬最著名的作品。
回归之后,她致力于整理父亲蔡邕所遗书籍文章。
文姬归汉的故事自元代至现今,历代都有人编成戏剧,当然,用绘画展现的也不少。尤其是遇到汉族与外族关系紧张、民族情绪强烈的时代,文姬归汉的故事便一再被人提及。
这幅画是金代画家张瑀所绘,他是身在北方的汉人,文姬渴望回归的心情他一定是感同身受。
整幅画略去了背景,只突出人物,但线条飞动之间便勾勒出大漠风尘日色浑的苍凉荒芜。一支十二人的行旅在朔风中艰难行进,虽是充满希望和期待的回归之旅,但因为母子分离又显得格外悲凉苦楚。
队前一个武士肩扛绣有圆月的汉家旗帜,这应该是个汉人的先锋。因为风大沙急,他缩肩弓背顶风在前引路,老马低头缓缓而行,旁边还紧随着一匹小马驹。作者这一处实是妙笔,一来可以显现道阻且长,母马都在途中生下了马驹,二来用马驹和母马的母子相依反衬出蔡文姬母子离散,不得不分离的人间刻骨之苦。
不过到底是回归故土,所以主人公蔡文姬端坐马背,目视前方,端凝的神情中饱含期待,你看她的眉眼,似乎已有淡淡的笑意。狂风扑面而至,但她却仅仅以双手轻扶马鞍,身体岿然不动,当故国迫近,她便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收声敛色,正襟危坐,她把昔日在北地的一切艰辛困苦都抛却掉,用最端肃最清雅的样子拥抱家园。
她等这一刻已经太久太久,或许只在梦里才敢期盼此生还能看到南方的风物,当回归的消息传来,她很难相信梦竟然能有成真的一刻。已经饱尝了孤悬大漠梦魂难归的凄楚,又不得不忍受骨肉分离的剧痛,再不会有什么痛能够撕开她内心刚刚凝结起来的伤痕。
归途无疑是艰难的,荒漠、朔风,沙尘,暴雪,或者还有饥饿,但这一切算得了什么,毕竟是一路向南,越走越暖,只要心慢慢暖起来,这一切也就都可以忍受,甚至带着特有的一丝温柔。
文姬的打扮是胡汉交杂的,皮帽长靴应该是胡装,身上的肩帔、飘带、宽袖子则是汉人的打扮。两种装束也是在暗示她身份的复杂和经历的无奈。
胡汉使者跟着文姬前行,头戴巾帻的是汉使,他们是奉命北上迎接文姬的,而头戴毛皮帽子,露出头发的正是匈奴人。还有没有戴帽子的胡人,地位更加低。风显然太大了,连他们常年生活在大漠的人都不得不侧身捂住口鼻掩面抵挡。
最后的那个人应该是胡人武士,右手架着猛禽海东青,一条猎犬跟在马侧,这是胡人出猎的必要“装备”。之所以要加上这样一个人,大概是表明这个回归的队伍一边走还需要一边打猎作为补给,以此反映出道路的艰辛漫长。
因为文姬是被赎回来的,匈奴不情不愿,也就根本不可能有多么热闹的“送亲”队伍,也不可能为文姬准备充足的给养,可想行旅的条件多么艰苦。
画面一共就只有十二人,十马,一犬,一鹰,在无边的大漠中显得格外萧瑟,但即便这样,赎取也显得尤为隆重了,当然也就反衬出曹操对文姬的重视。
整个画面布局疏密有致,轻重分明,让人一眼就能明了画面的主题。虽然对大漠的环境未着一笔,只通过旗角扑动、衣袂飘飞以及人物用力前行的动作,就让人感到整个大漠风沙汹涌,环境恶劣。
画面最动人的就是依偎在母马身边的小马驹,让整个严寒刺骨的冬日多了些许温情。
在南方那个偏安的朝廷里,还有一位画家陈居中,画过一幅与此截然不同的《文姬归汉图》,画面细节更多,更有故事性,而南面而坐的左贤王更显出了王者的霸气,也清楚地显现了胡汉易位的可悲。
靖康之变后,北方沦陷,南宋偏安。一面是在金人铁蹄蹂躏下的北方汉人苦苦南望王师,一面是偏居一隅的南宋臣民渴望迎归被掳的“二圣”,所以才有这样南北呼应的两幅《文姬归汉图》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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