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舟:小果核上的大乾坤

作者:罗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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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祖章刻核舟,清,台北故宫博物院

我们有一句很有意思的俗话,用来形象在极其狭小局促的地方做出宏大热闹的场面,叫做“螺蛳壳里做道场”,这句话用来形容微雕就太贴切了。

微雕在我国有相当长的历史,如果范围不限于“艺术创作”,那么早在商代的甲骨当中便已经出现了雕刻极为细微的文字和符号,到了战国秦汉时期,不过指甲盖大小的印玺上所刻的印文不仅能分出朱文、白文,还有些动物形的印钮更是小如豆芥,却神情盎然,这确实算得上是精彩的微雕作品了。

后来,微雕技术实用性降低,更多地被用来制作工艺品“炫技”,清宫造办处就有专门制作微雕的工匠。至于雕刻的材料,从早期的象牙、玉石、竹子、果核,到后来别出心裁,甚至一粒米、一根头发都被雕出了花样,就更让人感叹神乎其技了。

由于这些微雕工艺品形体太小,不太适合展示围观,也不容易收藏保存,所以真正有缘得见这些神作的人其实并不多,大家了解它们,更多的是通过各种“宣传”再加上自己的想象。

其中最著名的一件,正因为有了明代著名散文家魏学洢的一篇《核舟记》而声名远扬,直到今天仍然让大家津津乐道,意欲一睹而后快。

根据文章的描述,这是明代工匠王叔远用细长的桃核雕刻的小船,船上载着夜游赤壁的苏东坡和他的友人。核舟上除了各具神采的五位人物,还有舟楫、茶炉、茶壶等器具,并且还篆刻着各种对联、题名共三十四个字,最令人难忘的是小船不仅配有船篷,还有雕栏和雕窗,窗共八扇,竟然还可以随意开合。

一只小小的桃核竟然包含着这样的乾坤,实在是值得大书特书,让它永载史册。不过,实在是很可惜,这只核舟只能活在文章里,现实当中它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过,幸运的是魏学洢的这篇《核舟记》被清代人张潮编进了一本名为《虞初新志》的书中,这本书被一位特别的读者看到,和我们一样,他也对《核舟记》一见倾心。

于是,他便将此文遍示宫廷的工艺师,问谁能制作这样的巧物。

你可能猜到了,这位特别的读者就是乾隆皇帝。

在他的统治时期,宫廷里网罗着当时海内最出色的巧匠,许多传统工艺达到巅峰。此时的宫廷里,恰有一位名叫陈祖章的广东巧匠擅长牙雕,于是自靠奋勇地接下了这个任务。他甚至勇心勃勃地表示自己还能更胜一筹。

很幸运,这枚应乾隆要求而作的核舟被一直保存在宫廷里,得以流传下来。

陈祖章选用了橄榄核作为材料,这种两头尖中间鼓的形状天生就像一只小船。船上共八位人物形象,陈祖章实在是微雕圣手,竟然把这八位的动作和神情都表现得各不相同,我们一眼就能辨认出那位连倚窗独坐的苏学士,宽袍大袖、头戴巾帽正是他的“标准形象”,这种高筒短檐的帽子据说是他发明的,名为“东坡帽”。苏东坡稍稍仰着头,陶醉于徐徐清风,遥望月小山高。

坐在对面窗边的应该是苏门四学士之一的黄庭坚。

船头有三个人,一位长须老者敞着衣衫挽着裤腿,坐姿也显得相当放任随意,他身边有两位童子正在炉子边煎茶,根据《核舟记》上的描绘来看,他大概是东坡的好友佛印和尚,你看他的样子,正是“袒胸露乳,矫首昂视……卧右膝,诎右臂支船,而竖其左膝,左臂挂念珠倚之”。

不过,《核舟记》上说苏东坡、黄庭坚和佛印都坐在船头,显然陈祖章没有完全根据文章进行复原,而是加入了自己的创作,并且人物也增加到了八个。至于原文当中精巧的器具、可以开拿窗子,这件新作里也完全得以实现。

比起原作上共刻的三十四个字,新作上几乎翻了十倍,陈祖章把整篇《后赤壁赋》都刻在了船底,加上落款一共三百多个字,这是实实在在的“压倒性优势”了。

这枚新的核舟高1.6厘米,长3.4厘米,比起那件“长不盈寸”的原作可能要稍稍大一些。

新核舟所用的橄榄核是广东的特产,名为乌榄,它的果核致密坚硬,几百年来都是核雕的优质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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