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宫乐图:大唐仕女的欢乐聚会
作者:罗米
唐人宫乐图,唐,台北故宫博物院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大唐的后宫无疑是寂寞的,所以深宫仕女也就要想一点排遣寂寞的法子。
比如这幅《唐人宫乐图》里聚集的这十二位后宫女子,她们有的品茶、有的弹奏、有的挥扇赏乐,或许谈不上有多少欢乐,但至少此时此刻不至于寂寞难捱。
十多位人物沿着一张大案围坐,画面布局疏朗,让每个人物都得到了充分的展现,她们的神采、姿势、穿着、妆扮各有差别,但无不神姿生动,充分展现了大唐仕女的风采,当然也展现了画家非凡的功力。
由于年代太过久远,绢已经变成褐黄,更显古雅沉静,我们面对它时,一下子就进入到1000多年前的那个时空。
虽然画面上没有任何信息说明这次聚会到底发生在一天当中的哪个时间段,我却总觉得这是一个温暖的下午,仕女们闲来无事又倦态慵慵,品品茶,听听乐就是最好的消遣。
不过,这可是大唐的女子在品茶,如果你细看,会发现她们格外“豪放”呢!你看她们手中的茶盏真叫大,看形状也分明更像是碗。
这还真是唐代的特色,倒不是因为大唐气势豪放,这主要是由当时的泡茶方法决定的。唐代泡茶和我们现在完全不同,他们是“煎茶”,先把茶叶研成粉末,再泡在水里煎煮,最后把茶汤盛在茶釜里供大家分享,仕女们围坐的大案中央那个巨大的“铜盆”就是茶釜。如果有谁想要饮茶,便用旁边那把长柄茶勺把茶汤盛到茶盏里。
在当时除了泡茶的方式不同,连茶的味道都和现在完全不同,唐代人的茶里还要加盐调味,他们喝的实际上是咸茶,再配上这样壮气的大茶碗,倒真像是在“喝汤”了。到了晚唐以后,人们才开始把茶叶末放在茶盏里再注水冲泡,这种方式称为“点茶法”,后来茶盏也越来越“袖珍”,慢慢成了“茶杯”。
从仕女们手中的茶碗的颜色来看,这应该是出自越窑的瓷器。越窑是唐代最著名的青瓷窑口,釉位列诸窑之首,当年有诗人形容越窑的釉色是“夺得千峰翠色”,从出土的唐代越窑瓷器来看,正是这种莹润的绿中略略泛黄的色泽。
除了品茶,仕女们也还喝酒,大案上摆着许多浅浅的耳杯,就是那些外黑内红的漆器,这是古代专门用来喝酒的“酒杯”。
有茶有酒就得有乐曲助兴,所以画面当中有五位正在奏乐。
正中间弹琵琶的那位显然是主角,在隋唐的十部乐中,琵琶是主要的乐器。画面对乐器的刻画很细致,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当时的琵琶为四弦,并且是横抱着用拨子弹奏的,倒有点像现在的吉他弹法;她左手边那位吹着筚篥,就是那管小竖笛一样的乐器,它最早被龟兹国(现在的新疆库车县一带)的牧人当作牧笛。
琵琶和筚篥都是来自西域的乐器,它们在唐代很是流行,这何尝不是因为我们大唐具有海纳百川的广阔胸怀呢?
琵琶乐手的右手边的一位正在专心地弹奏古筝,再接下来的一位则正在吹笙,后面站着一位侍女手中拿着牙板拍打着节奏。
虽然听不到声音,却可以分明地感受到这是节奏明快的曲调。
即便仕女们什么也不干,只是这样随意地坐着,她们的妆容、发式、服装也很值得欣赏。
她们所画的是典型的唐妆。
先用一层厚粉打底,遮住脸上原有的一切色彩,像是一张干净的白纸,然后才在纸上描画图案。这些粉的材料来源广泛,可见当时女性为了美是多么富于想象力,她们使用的粉包括米粉、檀粉、珍珠粉、蛤粉乃至有毒的铅粉、水银粉等等。
为了突出局部,再在额头、鼻子和下巴上敷上厚厚的白粉,是为“三白妆”,这是脸上的“高光”部分。
画面中的女性几乎都画着这个妆容。
平直纤细的远山眉则是涂胭脂的分界线,眉毛以下的面颊显得“浓墨重彩”,胭脂被涂抹得不遗余力,满满占据了眉毛以下的大半张脸,这就是名符其实的“红妆”了。
有的女子更讲究些的,会在额头中央贴花钿,也就是用金箔剪成的各种花形以增加别样的妩媚。
至于她们的樱桃小口,则是先用浓重的粉盖住原本的唇形,再用唇脂点出一点艳红。
唐代诗人王建写过两句诗“归到院中重洗面,金盆水里拨红泥”,可见她们的妆容之浓了。
仕女们上身是一色袒胸敞领的短襦,露出秀颈、玉臂,肌肤胜雪;下穿高腰抹胸裙,长裙曳地,行动起来更见袅娜与妩媚。她们的肩头还绕着图案华美的披帛,让整个装扮显得更加灵动飘逸。
服装和披帛的色彩也极为讲究,主角是半透明的蜜色、藕色和青色,而每位仕女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猩红,被映衬得更加浓艳新鲜。
如果你再仔细看,画家在表现服饰上还有一处妙笔,那就是左侧一位仕女“不老实”地把脚跷在了桌子底部的横框上,这是整个画面上唯一只露出的一只脚,也是画家有意表现的一只脚,为的是向大家展现她的花头鞋是何等精妙无双。这真像是脚尖上开出的一朵花。
画家在这幅不大的画面上,让唐代的仕女进行了一场服饰、发型、妆容、风度、才艺的集中展示,真是别有匠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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