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沙撒王的盛宴：天空飘来几个字

作者：罗米

伦勃朗《伯沙撒王的盛宴》，1635，英国国家美术馆

如果对艺术史上最擅长表现光影的画家进行一个排名，伦勃朗以他对光线的独特理解和精微表现，稳稳地位列前茅。

他的画通常很暗，他把“秘密”暗藏其中，不过，画面必定有一团暖光，把这一片黑暗打开一个洞，像是舞台中的追光灯，角色于是在这一道亮光中尽情表演。

英国国家美术馆所藏的《伯沙撒的盛宴》，大概算得上是伦勃朗最“光明”的画之一。

这是来自《圣经•旧约》的故事。不过，伯沙撒在历史上倒确有其人。

伯沙撒是巴比伦王国尼布甲尼撒二世的儿子。

尼布甲尼撒二世在历史上大名鼎鼎，他的“光辉事迹”我们一样样说来。

这位巴比伦国王极有军事才华，他在位时横扫强大的亚述帝国，又两度亲征犹太国，国力达到了顶点，号称当时世界的头号强国。

所以，为了显现国力的强盛，他大兴土木，修了几件人类历史上少见的宏伟建筑。

第一是他的王城，现在城早已毁了，只剩下一条路和一扇门，被全部搬到了德国的佩加蒙博物馆，就是伊什塔尔门和狮子游行大街。它们全由釉陶烧制，至今神采仍然飞扬！

第二是他为博宠妃一笑，建造了古代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的“空中花园”。可惜花园已经荡然无存，我有限的想象力也很难追忆当年的华彩。

第三更厉害，传说中人类要造一座通天大塔，直到上帝的天国，最后无奈被上帝暗中变乱了人类的语言，通天塔中道废弃，也正是尼布甲尼撒二世当年的伟绩。

这座通天塔又叫“巴别塔”，意为变乱之塔，现在据说伊拉克巴格达有一座马尔杜克神庙遗迹，高出平地许多，就是巴别塔当年的基座。

看起来上帝似乎对巴比伦人很不友好，这其实是有原因的。

公元前586年攻陷了耶路撒冷，把圣殿劫掠一空又将耶路撒冷夷为平地，并把犹太国王、贵族和大量手工业者掳到巴比伦，史称巴比伦之囚。

犹太人因此和他结下了血海深仇，所以《旧约》中，尼布甲尼撒二世被描述成“罪恶的工具”。他得罪了上帝！

巴比伦所在的两河流域大概自有人类活动时就没有消停过，巴比伦虽然称霸一时，但周边继起的波斯却又觊觎着这里的统治权。

尼布甲尼撒二世在位时就危机四伏，他去世后，儿子伯沙撒继位，局面就不太控制得住了。

画面中的宴会主人，就是这样伯沙撒。

此时，巴比伦与波斯交战正酣，伯沙撒王在宫中与千名大臣宴饮作乐，得意忘形之际，他把尼布甲尼撒二世从耶路撒冷的圣殿里抢来的金银圣器当做酒具，他故意亵渎圣物，公开嘲弄上帝，赞美外邦的神明。

请注意他右耳垂上的月亮形耳坠，明确表明了他的异教徒身份！

上帝决不会宽容信奉异教者，何况他这样渎神。

上帝对于亵渎他的人向来有仇必报，于是从天边伸出一只手，在宫中墙壁上写下几个字。

这几个字瞬间将宫廷照得如同白昼，足以让伯沙撒从颠狂迷醉中清醒，他伸出左手似在阻挡，微向后撤的身体暴露出他内心的恐惧。

他的结局不用想，便已经清楚明了！

不过此刻，伦勃朗用了最大的耐心来描绘光焰灼灼的细节：来自天上的圣光、伯沙撒满身的金银珠宝、服装上华彩璀璨的金线刺绣、宴会上的黄金器皿……奢华已极，真是最后的狂欢。

在背景中，伦勃朗也并未描绘太多细节，而仅让色彩有些微的变化，以使明和暗的对比直白而激烈。而那一团漆黑，则更加显得神秘莫测而意味深长。

伦勃朗向来擅长描绘黑暗，能把黑暗画得层次分明而丰富，其实他同样精于描绘光亮，他笔下这样炽烈而眩目的光亮，同样无人能及。

这些怪字大约是希伯来文，国王找遍全国，无人能识。最后国王将犹太人的先知但以理召来，这墙上的文字才被破译。

上帝一共写下了四个词，译出来的大意是：“一个国度即将毁灭。”确实是个令人战栗的预言。

据说当晚，伯沙撒便命归黄泉。

很快，巴比伦也被波斯打败，盛极一时的霸主成为一片废墟，尼布甲尼撒二世创造的奇景，也随之湮灭在黄沙之中，这个帝国的荣耀如烟花般绚烂又短暂。

那些被尼布甲尼撒二世俘虏到巴比伦的犹太人，被波斯的居鲁士大帝放回耶路撒冷。那些被抢的圣器也被归还，于是，犹太人在耶路撒冷开始重建圣殿。

这个故事还为西方文化贡献了一个著名典故，那就是“写在墙上的字”，the writing on the wall，意指灾祸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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