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罗伦萨的红屋顶

作者:罗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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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罗伦萨最著名的至高点有两处,一是古城内圣母百花大教堂106米的穹顶,这是文艺复兴时期最著名的建筑师布鲁内莱斯基的杰作,也代表着当时科技的最高水平。463级台阶通向大教堂的穹顶,这是人力在佛罗伦萨所达到的最高点。

另一处则要高得多,这是一块位于阿诺河城岸的天然高地,著名的米开朗基罗广场便位于此地。广场因为有米开朗基罗的大卫和晨昏昼夜雕塑的复制品而得名,大家来此并不是为了欣赏艺术杰作,而是为了观景。

米开朗基罗广场地势比较高,而且与佛罗伦萨古城拉开了一段距离,所以可以将古城被屋顶染红的天际线尽收眼底。我们时常在旅游海报、宣传片中看到的佛罗伦萨红屋顶,便是从这里取的景。

我第一次来佛罗伦萨,便到这里来看过古城的全貌,一一辨认着教堂、钟楼以及阿诺河上的桥。只不过,眼底的红屋顶,似乎并没有那样的红。

为了看到鲜艳如旅游海报上的红屋顶,我们决定离它们再近一点。最好的地方,当然就是城里的至高点——大教堂。

大教堂的红色穹顶是古城最美的风景,也是红屋顶中绝对的主角,不过,真要站在穹顶之上,反而会有“只缘身在此山中”的缺憾,根本看不到穹顶的全貌,所以要解决这个难题,大教堂的近邻乔托钟楼,就成了最佳方案。站得足够高,离得足够近!

乔托钟楼是一座四方柱形的高塔,由被称为“文艺复兴第一位艺术家”的乔托设计,不过直到艺术家去世,钟楼才修完了第一层,后面的工程都是在继任者按他的图纸建造的。

钟楼本身很狭小,平面不过13米见方的区域,中心区域还要空出容身之处,所以楼梯便修得极窄,当年也只能容敲钟的人一人通行。现在,上下两列观众必须侧身而行,许多“险要之处”必须得有个方向上的人停下来待另一方向的人通过,否则这一擦身之间,人都害怕被擦得从楼梯上滚落下去,一直落到不见底的“深渊”。

一路向上爬,墙壁并没有大窗户,只有用做通风的狭小窗口,因为一层太高,如果没有通风口,楼梯的空间会相憋闷。当从这些小通风口向外望,佛罗伦萨的城市和紧邻的大教堂就都被它压成了窄窄的一线。

这些狭窄的通风口我目测不过20厘米宽,从钟楼外面看,甚至都很难觉察。直到了第二层,四面圆拱顶的大窗才令视线有机会开阔了些。这才是从外观上看得见的真正的窗户。

这时离地面已经不低了,原先在地面上需要仰望的教堂宏大耀眼的红顶,现在再看已经不用那么费力仰望了,不过,虽然我离穹顶越来越近,它在我面前是降了下去,但我的感觉却是相反的,它像是在眼前升了起来,因为它现在离我们更近了,仿佛触手可及。佛罗伦萨的街道和其他建筑,倒真的是渐渐矮下去了。

继续向上,离穹顶越来越近了,终于与视线齐平了。教堂白色的拱肋在一片红砖的映衬下更加醒目,发着耀眼的白光。无论在怎样的角度看它,总是这样完美。

钟楼到了顶,便不再囿于楼内,一圈外阳台可以让人围着整个钟楼转一圈。阳台被铁丝围了个严实,于是我觉得安全有了巨大的保障,这才敢迈出去。此时我认真目测着穹顶的高度,红色的天穹应该和钟楼平齐,而它高出钟楼的部分,正是最上面的顶心白色的尖塔和金色的十字架。

穹顶上罩着薄薄的暮光,优雅从容、美好无瑕。一向骄傲的米开朗基罗都敬服于布鲁内莱斯基的创造,他后来为梵蒂冈的圣彼得大教堂设计穹顶时,都说“只能比它更大,不能比它更美”。此言不虚!

我此时倒是很庆幸自己选择了爬钟楼,拉开一点距离,刚刚好!

此时教堂穹顶的露台上站满了刚刚挑战过463级台阶的人们,以巨大的穹顶为背景,这些人小如蝼蚁,对比身后的砖,不过两三块的大小,对比之下,更显出当年大穹顶的设计之妙和施工之难、工程之巨。这样大的体量和跨度,不要说代表着文艺复兴时期建筑的最高水准,即使在今日今时,想要复建这样的大工程,也绝非易事。

文艺复兴的佛罗伦萨荟萃着当时欧洲最有智慧最有创造性的大脑,这些英杰,为人类留下这些可惊可叹的奇迹!

此时,古城的大街小巷在脚下四散延伸,那些火红的屋顶,架在米黄色的墙顶,成为这个城市的主色调,和谐安宁。

这里是一块被上帝吻过的地方!

火红的屋顶通往远方,把文艺复兴的火焰从这里燃遍整个意大利,整个欧洲。

哈哈,华彩夺目的红屋顶!

此前在米开朗基罗广场上看到的屋顶总觉得不够红,这小小的遗憾已被轻易弥补了,此刻反倒是担心这红色太过炫目,令眼睛难以招架。

实在舍不得就这样和这一片华彩招手作别,于是在钟楼徘徊良久,四下寻找我在这个古城里踏过的街巷。正兴致盎然乐此不彼间,惊闻钟声大作,不仅近旁圣母百花大教堂的钟声阵阵入耳,还有远处其他教堂的钟声和鸣,大家似乎很有默契地在演奏着一曲颂歌。

我特意看了一眼时间,此时并不是整点,不知为何会有如此隆重的奏鸣。或许这是日落时分的晚钟吧?

钟声持续了好久,悠长而浑厚,我的心也随之起伏,激动不已。钟声传遍了整个城市,此刻的佛罗伦萨,神圣而华妙。

太阳开始西沉,落日的醉颜让红屋顶更加迷人,比起艳阳之下,多了一层梦幻和温柔。这些屋顶在佛罗伦萨已经红了几百年,一直红到今天,再红到永远。这红色,也必定会无数次地照亮我的梦。

我不知道文艺复兴的巨人们诸如米开朗基罗、拉斐尔,是否也登顶过钟楼,当年的天际,是否也如我眼前的这般鲜艳,当年的钟声,是否也这般悠长。想必还要更鲜艳更悠长吧,那时的佛罗伦萨,灿若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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