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春晓图:后宫女子欢乐多

作者:罗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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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英《汉宫春晓图》(局部),明,台北故宫博物院

我们看过无数的宫廷剧,但凡表现后宫生活,最多的一个形容词就是“深宫寂寥”,后妃们的日子实在太难打发,所以后人也就“合理想象”出了无休无止的宫斗剧来。

不过,当时虽然没有手机没有WIFI,但后宫的生活还是很丰富的,尤其是阳光明媚的春日里可以进行的游乐活动更多,你看,这幅《汉宫春晓图》里的后妃们不仅玩得相当投入,而且气氛欢乐祥和,哪里有宫斗的影子啊。

这幅长近6米的大长卷就对后宫佳丽的风雅生活进行了一场全面的展现。

画面中共有110余个人物形象,其中女性90多位,她们是画面绝对的主角。虽然画面头尾的高墙把她们的活动范围限定在了这不大的庭院里,但她们的想象力却似乎反而被充分调动起来,在庭院各处三五成群,各自找寻着自己的欢乐。

大略一看,便能发现她们的活动异常丰富。起首处是一位仕女带着三个孩童凭栏观水,水面上还有白鹇掠过,孩童手中似乎还拿着食物正在逗引;接下来两只孔雀成功地吸引了一位仕女给它们投喂。一块假山石和一棵开满白花的树成为庭院里重要的景致,假山石下是一丛正在绽放的牡丹,几个宫女正抱着水瓶浇灌,旁边则有一位披着红帛的仕女正在攀着树枝采花,身边有一个手捧金盘的侍女,或许是在等着她摘下繁花去送给姐妹们簪戴吧。你看树根处站着的两位女子正在簪花,她们身后的室内还有一位女子正在对镜梳妆呢。

左边的一间庭轩里就热闹多了,丝竹管弦舞婆娑,实在是和煦的春光最清雅曼妙的景致了。

可想而知,要在这样的场合技惊四坐一定是很不容易的,所以有人正在偷偷“补课”,你看画面深处有两位女子侧卧在地,从她们身边的那张琴来猜测,她们大约正在看琴谱,似乎正憋着劲想要研究出一点“秘技”来。

有人想在琴艺上力拔头筹,有人却想在花草上斗败群芳。阶下的空地上围坐着一群女子手中拿着花草,身边还放着一大堆,这便是在玩“斗草”游戏了。这种游戏早在春秋时期就已经盛行,规则也很简单,谁找到的花草种类多,谁就获胜。斗草是一种在端午前后风行的时令游戏,画面上绿柳成荫繁花遍地的春意经过斗草的烘托,也更显浓郁了。

大部分仕女集中在画面的后半段,弈棋、赏画吸引了一批,熨练、刺绣又吸引了一批,剩下的就都集中在末尾的画阁里了。

这里端坐着一位后妃,从她的装束和仪仗来看,整个画面上她的地位似乎最高,所以被一众仕女簇拥着由画工正在为她画像,有人认为这是在表现当年汉宫里画师毛延寿为王昭君画像的典故,为的是点明画题“汉宫”。

要真仔细考究,这幅画确实很有“问题”,因为不论是人物的服饰发型还是亭台建筑,都几乎没什么“汉”味,全然就是明代宫廷仕女的嬉游场景,或者准确来说,是画家虚构的后宫场景,因为仇英并没有机会真正进入后宫据实记录。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这件作品的艺术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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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传统的人物故事画并不强调“知识准确”,我们更注重的是“借古喻今”,所以假托一个古代的背景演绎当代的事情本来就是一个惯例,所以把“汉宫”修成明代建筑,里面的人穿明代的衣服,完全不算是仇英“缺乏常识”。

我们知道,人物故事画其实在宋代就开始慢慢没落了,山水画逐渐抢了“风头”,所以在当时能够驾驭这样的作品,达到这样的丰富和精细程度的画家并不多,仇英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画面上人物众多,但他们的姿势容貌穿着打扮都各有分别,每一组人物之间都互相呼应,即使是“散落”在画面各处的一两个人形象,都灵动活现,比如画面最末尾处的那一个红衣白裙的仕女正举着扇子扑蝶,画家把她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蝴蝶身上。

至于花草树木、楼台石阶、衣着首饰上的细节更是令人惊叹——几乎所有的花草树木都极具写实性,让人可以明白地分辨它们的品种,而建筑构件、家具上也一律雕缋满眼,尤其是汉白玉的丹陛和须弥座上更是极尽耐心地表现着浮雕。女性们无一不是遍身绮罗,珠翠满头,更见功力的是这些女性们无论是什么发式,满头青丝都通过多次的点染被画出了蓬松感。

画面虽然绚烂华美,但其间人物的等级却极为分明,贵妇们穿着抹胸长裙,胸前系着丝带结,腰间佩着挂饰,她们服装的色彩更加明丽、纹饰更繁复,首饰也极为华美璀璨,至于身后还有女官持“掌扇”的,那地位自然更高了。

话说仇英并没有见过后宫生活,要虚构这件长卷也就找了一些参考“范本”,如果你熟悉我们古代的人物故事画,尤其是唐宋之际的绘画,你大概能找到一些“原型”,比如熨练的一组人物近似唐代张萱的《捣练图》,奏乐和跳舞的形象则与五代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中相似。

这可不是画家故意要去“抄袭”古代的作品,只不过仇英在早年经过多年极其刻苦的临摹训练,从古画当中汲取笔法意韵,这些杰作自然是他临摹的对象,所以这些形象他早已烂熟于心,等到他自己创作的时候也才能信手拈来,稍加“改造”,也就形成了他自己的绘画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