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德科：列宾的浪漫柔情
作者：罗米
列宾《萨德科》，圣彼得堡俄罗斯博物馆
列宾也并不总是只关注宏大叙事的历史题材，俄罗斯博物馆有一幅奇特的描绘海底世界的作品《萨德科》，便是列宾根据民间传说所作的高逾三米的巨幅，甚至在技法上它还要好过《纤夫》。
《萨德科》描绘的是古老的斯拉夫民族传说中的场景。真想不到列宾这位严肃而深沉的画家，除了苦难和豪情，还会倾心于这样浪漫的主题。我想，每个艺术家，骨子里终究还是浪漫主义者吧。
萨德科是在中世纪时在斯拉夫民族中广为流传的口头叙事诗中的主角，这位勇敢无畏的冒险家来自诺夫哥罗德。当然，他的形象自然是英勇机智。不过，如果只有这一点才华，似乎还少了点光彩，所以作为宏篇史诗的男主角，萨德科还具有特别的才华——他的歌声优美，并且善于弹奏古斯里琴，他能把这种俄罗斯特有的弦乐演奏得出神入化，令神人流泪。
年轻的萨德科被一个远行的商船队说服，跟随他们从伊尔门湖航行到大海的那边。这个出生在诺夫哥罗德的年轻人梦想着使自己的家乡更加繁荣，于是加入了远航的队伍。诺夫哥罗德是现在俄罗斯西面东欧平原的广阔领土，这里靠近波罗的海，正是传说中通未知的神奇土地的出发之所。
有一天，萨德科在湖边漫步弹奏他的古斯里琴，他的乐声吸引了一群天鹅围拢到他的身边，其中一只竟然变成了海公主。海公主告诉萨德科她被琴声打动，并且她梦想能与一位凡人结婚。
海公主告诉萨德科怎样抓住海里的三条金色的鱼，这能在他的长途航行结束后给他带来巨大的财富。不仅如此，公主还许诺她会在此等待萨德科远航归来。黎明来临时，海沙皇在海底呼唤他的女儿回家，于是女孩们在萨德科眼前又变成了天鹅的模样，飞到了茫茫远方。
远行在外的萨德科一直没有消息，他在家乡的妻子卢巴娃一直思念着丈夫，盼望他归来。突然有一天，萨德科返航归家，这令卢巴娃喜出望外，不过随之而来的却是深深的忧伤，萨德科宣布他要立即离开去寻找他的财富，于是转眼又消失在了茫茫水面中。
因为有公主传授的秘密，萨德科胸有成竹地在海面上和商人们打赌，说他能抓住三条金色的鱼。当然，赌注便是商人们巨大的航船。这算是一场豪赌，但结果毫无悬念。萨德科很快赢得了他的赌注，并且召集了一批水手开始了他自己的冒险。经历过海上生涯的萨德科想要航到威尼斯，看看这个世界上最繁华的商业都会。
出人意料的是萨德科的船队返航时，他们一路辛苦获取的财宝都立刻变成了灰烬。原来是因为萨德科惹怒了海沙皇。水手们把金银珠宝扔进海里以求海沙皇的宽恕，但没有丝毫作用。海沙皇甚至连一丝风都不施予船队，他们被困在海上动弹不得。萨德科只能自己跳入大海面见海沙皇，请求他的宽恕。
事实再次证明音乐总有神奇的魔力，萨德科用自己感人至深的歌声和琴声打动了海沙皇和他的王后，他们要许以他最好的报偿。他可以牵着海公主的手，与她步入婚姻的殿堂。
列宾的画布上抓住的便是这一幕。海底世界水色清透，水草随着轻浪摇动着柔软的叶片，各色鱼类穿行其间，我们也像是隔着水光，进入到了那个光影漫涣的迷梦。
画面右侧这个穿着斯拉夫民族服装的富贵商人便是萨德科，他的面前海底最美丽的女性娉婷而过，最前面的那个大概是人鱼，虬劲的鱼尾在水中摆荡。接下来是头上绕着珊瑚冠的女子，她们为公主的仪仗开道。
那位身姿挺拔仪态尊贵的便是公主，她一身粉橙色的礼服配以华美光灿的首饰，宝光四射。她披着珍珠和宝石缀成的长长头纱，在水光中更加晃漾夺目。
她在看着萨德科，但萨德科并没有看她。他抬着头，看向海面的方向。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里有一个衣着朴素的女子梳着长长的麻花辫，她的目光也望向了萨德科。
这便是他远方的妻子，在那里，她一直在等待丈夫归来。
在这个热闹的世界里，水生物的缤纷色彩和珍珠般耀眼的气泡让画面闪动着奇异的光芒，一切都这样斑斓陆离，碧透幽深，这流淌着的梦境足以令所有人沉醉。眼前的繁华和荣耀已极，但为什么他的心中还牵挂着那个最质朴纯真的身影？
请记住这是中世纪的传奇史诗，所以在那个一切以宗教的权威为指向的时代，这个故事中还包含了宗教的劝诫。
为了宣扬基督教的权威，海底这个异教的国度终究要被基督教的力量所摧毁，而心神沉沦的萨德科，终要被基督教唤醒。
画面中朴素的妻子便代表着基督教的力量，她来，是要带萨德科走出迷梦。
女子的背影消失不见，此刻婚礼突然变得喧嚣混乱，一阵飓风从海底刮起，将海面上的船只击碎沉没。海沙皇的疆域被巨大莫名的力量摧毁了。萨德科和海公主乘着一个巨大的海贝壳逃离了这被毁坏的废墟。
贝壳带着他们来到湖边，一路奔逃的萨德科睡着了，在他醒来之前，公主告别了他，消失了，变成了现在连接伊尔门湖与大海的沃尔霍夫河。
卢巴娃在湖边发现了睡着的丈夫，她唤醒了他。清醒过来的萨德科回想这一切神奇的遭遇，以为他的航程不过是一场迷梦。
不过，眼前出现的新河流和他眼前挂着他旗帜的船队，都提醒他这一切真正发生过。
最终，萨德科在家乡成为了一个富人。
故乡，是身体与灵魂最好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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