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莱多,西班牙旧日的首都

作者:罗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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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德里以南将近70公里的地方,有个普经显赫一时的城市,现在,古城仍在,但光芒渐收,已很有几分大隐于市的气息,知道的人便不那么多了。

这便是西班牙的故都——托莱多。

托莱多地处梅塞塔高原之上,位于西班牙的正中心。得地理之便,此地早在公元527年便成为西班牙的首都。后来,由于北非的摩尔人入侵西班牙,公元711年托莱多被攻陷,其后整个西班牙都变成了伊斯兰教的领地。

1085年,基督教军队收复托莱多城,故都才又重归基督教世界。1492年西班牙光复运动宣告完成,西班牙人最终将摩尔人的势力消弥并完成最终的统一,这四百年里关于政权、宗教的混战,都记录在了托莱多古城的一砖一石之间。

现在,仍然矗立在城市中心的托莱多大教堂便是始建于1247年,直到1493年才最后完成,这座教堂正在一座清真寺的原址之上拔地而起,直指云霄,内部还有一大排雕刻的装饰画面,表现的正是西班牙人将摩尔人彻底击败的场景。

托莱多作为中世纪西班牙的主教中心,见证了这片国土之上宗教力量的交锋,而历时二百余年方才建成的托莱多大教堂是历史的最好见证,也是基督教在这片土地上终获胜利的雄壮宣言。

也正是在1492年,哥伦布率领远航的队伍从西班牙出发,开启了人类认识世界的新篇章。哥伦布这位意大利人的雄心和冒险计划并没有得到本国君主的信任,倒是靠着西班牙国王斐迪南和王后伊莎贝拉的支持和赞助,他才得以扬帆远航,最终青史留名。待哥伦布四次航海结束,将他发现的新大陆的讯息带回这个古老的城市,托莱多的宫廷里,便闪动着这位冒险家和航海英雄凯旋的身影。

后来,西班牙也得益于大航海,在美洲建立了巨大的殖民地,无敌舰队的声名和实力也令整个欧洲闻之色变。

西班牙迎来了它最盛大的辉煌和荣耀。

托莱多,则是这一切的全部见证。现在,托莱多的城墙上刻有西班牙文学大师塞万提斯给托莱多的题词:“西班牙之荣,西班牙城市之光。”这样的赞美对于托莱多而言,并不算是夸大之词。

到了1561年,国王菲力浦二世迁都马德里,这个古城瞬间安静下来,繁华落尽,这里慢慢淡出了历史的风烟。时间从此在这里凝固了,直到有人探访,才缓缓搅动着历史的尘埃,于是一段灿烂的过往才慢慢在你眼前开启。

托莱多的古城保护得很好,塔霍河是天然的护卫,围绕着古城的东、南、西三面,城北面是保护完好的城墙,皇帝的雄鹰徽章雄踞在城门之上,守卫着这个险要的堡垒。

现在进入托莱多,北面城墙的大门便是入口。穿过厚厚的城墙大门,一切现代社会的喧嚣便被隔在了城外。

墙上一垛垛的雉堞上、地面一块块的石砖里,都记录着托莱多历史上的宏篇巨制以及细枝末节。

由于此地曾有过过多种文明的冲击和碰撞,所以这座古城的风格便显得很有些混搭的意味,进入古城的门洞直壁上顶着圆圆的拱,便是伊斯兰建筑的特色,比起纯粹西式的拱门,显得俏皮活泼了许多。

这里在历史上本就是天主教世界和伊斯兰教世界交会的前沿,虽然双方兵戎相见你死我活,文明却如此暗自融合相得益彰,细想来倒觉得别有一种微妙的讽刺。

托莱多因为地理险要,所以不仅是西班牙的故都,也是军事要塞,所以作为战斗的前沿,此地便有许多兵工厂,因而铸长剑、造盔甲都是此地的特色。

一路上的许多纪念品小店里,总能看到各式各样的佩剑寒光四射,中世纪流行的锁子甲、护胸甲也都精工细作,遥想当年的骑士们,披坚执锐、铁骨铮铮。

寻着这一片金戈铁马,我们走进了军事博物馆。

这是西班牙的国家军事博物馆,连博物馆的LOGO都一座有雉堞的城墙。

走进博物馆,方才发现这是一座建于废墟之上的建筑,托莱多古城的遗迹被有意保留下来,处于博物馆建筑的正中间。展厅便围绕着这片巨大的废墟而建。

这片废墟的面积相当大,起伏不平、尘土漫布,一砖一石也不知经历了几百年的时光,一点天顶泻下的自然光铺到这一片遗迹之上,瞬间把我们拉回到几百年前狼烟四起的战场上。

我对军事其实毫不在行,根本分不清各种冷兵器的具体名称,也弄不清各种枪支火炮的射程和威力,但当我站在林立的刀枪火炮中,在这个特殊的古城里,它们就似乎变得格外有意味。这座古城的历史,原本就和战火交织在一起。

我们坐电梯而上,那些历史上的刀光剑影便在我们脚下越沉越深,也离我们越来越远。

四周的展厅里按时代和种类划分着展品,中世纪的冷兵器森然凛冽地密布在展架里,盔甲和盾牌也密布在墙上,精美的纹饰是家庭的徽记。此刻,它们沉睡在此,再不会有骑士把它们唤醒,曾经显赫一时的家族早已随雨打风吹去。

到了火器时代,武器的伤杀力大大增加,一切变得更加残忍起来。骑士年代仅存的一点浪漫已经被鲜血浸漫。还好,此时粗重的炮膛已经冷却,成排的火枪也火药散尽,希望战争能够就此远离人类,越远越好。

我看到一个装置,和我们摇奖的工具很相似。这是一个脸盆大的圆形铁网,其中装着上百个木头小球,每个小球上有一个序号,代表一个人。当铁网被摇动时,就会有小球从网上的漏口掉出来,这个小球对应的那个人,便不得不换上戎装,告别父母妻儿,走上战场。这一走,或许就再也没能回来。

原来,这是当时用来抓阄的工具,没人愿意上战场,于是只能听凭运气的安排。这样的坏运气,谁都不想要!

这里还收藏着极为小巧精致的手枪,不到巴掌大小,枪把上的金银工艺极为繁复华美,这是专为女士所设计的武器。女性一旦和武器沾了边,也立刻变得坚硬而冷酷。这样的世界,一点都不温柔可爱。

即使这里收藏陈列的装备武器有些甚至比工艺品还要精美,但它们带来的破坏一定远大于创造。毕竟战争和军事,关联着血腥,关联着死亡。

当然,我想军事博物馆收藏和陈列这些武器装备以及战争资料的意义,并不是缅怀,而是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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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军事博物馆的沉重空气,重又走上小城狭窄的步道,依山而建的路途上下起伏,古老的砖墙建筑静默无声。走在其间,历史的瞬间仿佛从身边缓缓而过。我抬头看,天是一条细而窄的碧蓝丝带,在头顶飘浮。

这个小城原是西班牙中世纪时期的宗教中心,所以教堂特别多。托莱多大教堂气势最为撼人,这座西班牙第二大教堂已在此屹立了500余年,无限向上直达天国的哥特风格,经历了风雨沧桑,身姿却越见峻拔。

教堂内繁复细密的装饰柱头和雕塑令我眼花缭乱,圣经中的故事、托莱多城的过往、使徒们的行传,都通过这些雕塑传达给信众。昏暗的烛火混同着窗外的阳光,让玻璃窗上的彩色镶嵌画晃漾起来,幽静又绚丽的华光在教堂内飘忽,上帝的天国于是在众人的迷醉中降到了世间。

再走几步又是便是托莱多的圣胡安皇家修道院。我们进入之时没有一个游客,空旷的修道院中庭和壁柱肋拱密布的走廊上能听见自己脚步的回声。

教堂的中心礼拜堂已被百合花装点一新,这是为一对新人布置的婚礼会堂。庭院里那棵茂盛的橘子树上,艳橙色的果实在蓝天之下结得热烈,为幸福增添了许多清新的味道。

托莱多古城里天主教、犹太教、伊斯兰教的遗迹太多,市政厅乃至医院都是值得探访的古迹,只是我们时间太紧,无法一一细看。

而且,我们托莱多之行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寻访一位栖身于此的神秘人物。

这便是16至17世纪的画家艾尔·格列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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