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美洲唯一一幅达·芬奇
作者:罗米
既然号称“国家”美术馆,那就得有点能够代表“国家”品位的东西。而且美国这个后起之秀总被欧洲的那些“文明人”不太看得起,多少有点酸溜溜地把它当成个暴发户,为了争一口气,美国在艺术品收藏上也就格外用心了。
要说起来,作为“国家”的代表,华盛顿国家美术馆不收藏点“硬通货”肯定是不行的。
算来算去,在艺术收藏界,最硬的大概算是达·芬奇的作品。
国家美术馆还真搞来了一幅,而且是公认无疑的真迹,的确是很不容易,既需要坚定的决心和耐心,还需要强大的财力。
这件作品就是1967年买进的一幅肖像画《吉内薇拉·班琪》。
这件作品的购买堪称大手笔,500万美金的成交价创下了当时的最高纪录。这笔巨款来自艾尔莎·梅隆·布鲁斯创立的基金,而出售者则是列支敦士登王室。虽然所费不赀,但这桩交易却相当值得,一来艺术品总是不断涨价,何况是达·芬奇这样的稀缺资源,所以现在它早已成为无价之宝,有钱也买不到了,二来它也为美术馆增添了前所未有的分量,因为它,是整个美洲大陆唯一的一幅达·芬奇作品。
这是艺术界当之无愧的硬通货!
画面并不像达·芬奇的许多其他作品那样充满谜题,这就是一张简单的肖像画,画中人的身份也很确定,是15世纪佛罗伦萨银行家的女儿吉内薇拉·班琪,这是她在16岁成婚时的肖像。
班琪是著名的美人,在当年的佛罗伦萨大名鼎鼎,连当时的执政者洛伦佐·美第奇都以她为主角写过两首诗。说实话,看了这幅肖像,我总觉得当时的审美和现在存在不小的差别!
画面中的班琪小姐双唇紧闭,目光微微向下盯着出神,细看之下,神情之中还略带一丝忧郁。
她的肤色光洁如玉,秀发金灿灿的小卷紧贴着头和脸,显出几分俏皮。发卷方向各不相同,所以发卷上反射的光也各不相同,细细碎碎,真实到令人怀疑。
她的五官相当柔和自然,腮部淡淡的阴影画得十分柔软真实。她的脸色很好,极淡的一层红晕是少女脸上特有的健康色泽。
这种柔和自然的脸部出自达·芬奇特有的画法,这是他发明的晕涂法。他的画面都是很薄的颜料层层叠加之下的效果,所以才能呈现这样丰富的层次和自然的过渡。
班琪穿着一件当年佛罗伦萨流行罩裙,领口用金线镶边,胸前的束带环也是金色的,在画中轻轻地发着光。
突然某种特别的东西令人目光一震,原来是她胸前一粒比绿豆还小的金色球形小别针,它扣住了一层完全透明的纱质衬里,我差一点错过。
这层薄纱画得格外精微,只用白色的颜料轻轻扫了两下,就画出了披伏贴体的轻透质感,它的阴影也只用淡淡的一抹土黄扫出,这样轻薄柔软,仿佛呵一口气就会化掉,我都不敢靠得太近。
班琪身后是茂密的杜松树,尖利的针叶四下散开,遮住了大部分天空。右侧留下了一点远景,很能见出达·芬奇的特点。
蓝色的树丛和高耸的尖塔画得清爽清透,背景越远越淡,越远越模糊,这符合自然界的特点,也是达·芬奇在画中屡屡采用的“空气透视”的方法。他正是这一概念的提出者。
这件作品几乎是个正方形,一眼看去让人略感局促,其实是因为它并不是原作的全貌,原来的画中,达·芬奇为班琪所绘的是半身像,画面本来还有她的双手,只是后来被损坏,于是被截除了,才成了现在的样子。
达·芬奇绘制过许多双手的素描,现在英国的温莎堡收藏有一张,据说是为这幅画所作的草图,正因为画得精彩,它的损坏才更让人心痛。
这幅画是画在木板上的,它的背面也还有装饰图案,为了最大限度地展现达·芬奇的风采,博物馆特地让背面也露了出来,所以我们也就可以看到精彩的月桂枝和棕榈叶组成的花环,中间是杜松枝,正和画面上班琪小姐身后的背景所画的相同。
这件作品完成年代很早,是达·芬奇20多岁时所作,所以看起来班琪的脸还不像后来的作品那样自然柔和,看起来表情有点“僵硬”,还带着文艺复兴早年特有的“严肃”气息。
对这件作品我倒还有点另外的好感,那就是终于有一张脸,不像蒙娜丽莎!
达·芬奇大概是对那样的长相情有独钟,即使在还没有画《蒙娜丽莎》之前,他的圣母就与蒙娜丽莎很相似,在1503年动笔画这幅著名的肖像之后,就更一发不可收拾,几乎所有的角色,都有着相似的脸,甚至连酒神巴库斯、施洗约翰,都长得和这位著名的夫人如此接近!
还说一句闲话,关于美洲大陆的达·芬奇作品。
我们前面说过,1963年卢浮宫的《蒙娜丽莎》访美,一共巡回了两站,一站是纽约的大都会,另一站正是华盛顿的这个国家美术馆。
说起来,早在班琪之前,美洲就已经瞻仰过达·芬奇的手泽。
或许是因为《蒙娜丽莎》所引发的美国人的热情太高,深深打动了美国本土的收藏家们,这才促成了他们就此下定决心,一定要为美洲大陆弄回一件达·芬奇吧。
哦,关于达·芬奇,我总不想这样匆匆结束,所以还想再扯一句八卦。
要把艺术家按实力排名,这是个根本不可能的任务,所谓“文无第一”,但要说人气,倒真可以排出个一二来。所以我其实是一直很好奇究竟谁才是艺术史上的“人气王”。
不要说,达·芬奇绝对是一位,只要到卢浮宫《蒙娜丽莎》面前略微感受一下,你就会被达·芬奇来自全世界粉丝的热情震撼到。圣彼得堡的俄米塔什、佛罗伦萨的乌菲兹等等博物馆,只要有达·芬地方,永远是人头攒动的。
这么看起来,他是妥妥的人气王。
不过,先别急,因为这些地方,没有那一位和他“争锋”。
那就是凡·高。
其实,凡·高的画作前,粉丝是完全不输的,甚至我目测还要多,只不过因为一直没有哪个博物馆能够同时兼有两者,所以我这八卦的心也就一直悬着没有放下来。
国家美术馆给了我这唯一的机会!
这里的凡·高同时展出的有六七幅,观众络绎不绝,纷纷排队合影,宽敞的展厅还有其他艺术家的杰作,当然大家此刻都顾不上了。相比之下,达·芬奇的展厅小一些,但作品的展柜却隆重得多,极力突出了它的重要性。而且这幅小画正面对着展厅的大通道,即使匆匆路过,一转眼也能望见。
可惜的是,这幅小画的观众就少了许多,我等了半天,都没有感受到“围观”的盛况。一个老师带着一队小学生来参观,孩子们走得快,几乎没人向作品投去一眼,后来老师告诉他们画家的大名头,十几位小朋友中,也只有一个小姑娘返回去亲近了它。
又等了几分钟,一对情侣走过,大约是余光扫过觉得它有点与众不同,男子停下来看了一下标签,于是急步追上女子,告诉他这件作品的不凡,不过,他们二人竟然也没有稍稍停留。一直要等到一小队旅行团过来,这里才稍稍热闹了起来。与凡·高画前大家自发地停留合影,人气真是高下立判了。
一直悬而未决的谜团终于有了结果,不过我想或许是我到的时机不对,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我看过不少达·芬奇的作品,他何曾受过这样的冷清待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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