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原始之地寻求尘世天国

作者:罗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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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更一生风格经历了几个阶段,但收藏于俄米塔什的作品几乎都是他到塔希提岛后所绘的作品。塔希提岛是他的尘世天国。

生活于19世纪晚期的高更本是位股票经济人,生活优沃,但大约是时常会被某种冥冥之中的声音召唤,他于是转而专门从事艺术创作。当然,这个声音便是他超强的天赋。

35岁时,高更辞去银行的职务致力于绘画,开始接受印象派风格。大概天性中确实有某种神秘的东西,高更总是对原始的异国情调极度渴望。他甚至愿意成为野人。于是他在1890年42岁的时候他与家人隔绝,只身来到了塔希提。

此前,他在1888年应凡·高邀请来到阿尔,不久之后便因绘画观念和性情不合而分开。据说高更的无情离去令凡·高情感一度失控,所以直到今天,大家仍把凡·高割耳的账算在高更的头上。现在,学术界对这一段公案的研究和探秘还方兴未艾。

厌倦了文明社会的高更来到塔希提岛,这是法属波利尼西亚群岛中的一个比较大的岛屿,位于南太平洋。

对于高更而言,这是一个被尘世遗忘的世外桃源。这里的风景是一片热带的纯粹与热烈,这里的原住民粗犷而纯朴,一切都充满了令人惊艳的异国情趣。这里没有沾染世俗的恶,于是那么纯粹,那么赤诚,那么美,甚至妇女们黝黑的肤色都显得那么入画。

在这里,他不仅寻得了灵魂的归处,也寻得了绘画的归处。我们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的画面看起来相当扁平,并且显得有些“野蛮”,这是因为他放弃了几百年来西方绘画中孜孜以求的根据焦点透视、空气透视的法则精心构筑的幻象。

大巧若拙,反璞归真!

这当然也得益于日本浮世绘这种东方艺术在西方的传扬。

日本浮世绘在19世纪中期作为日本瓷器的填充、包装材料漂洋过海来到西方,画家们在偶然中看到时,仿佛看到了来自东方的一道光。它消解了西方绘画中的三维幻觉,将人的眼睛投向世界的一瞥中产生的那个二维的平面“老老实实”地呈现出来,于是前景和远景被压平交叠,不分主次,不分先后,产生了奇异的效果。

它为西方画家带来了全新的目光,印象派便大大吸收了它的妙趣。

1892年的两幅作品,一为《塔希提田园曲》,一为《两姐妹》,在高更的笔下,一派天真的样子。高更到了这里,一改印象派的点点画画的笔触,改而使用大色块的平涂,大面积的纯色和明艳的调子令画面充满朴拙的力度。未经雕琢的质朴的美,正是世外桃源应有的样子。

红也好绿也罢,色彩来得那样简单而明快,却无比和谐,它们简单甚至略带粗暴地被高更呈现在世人眼前,不含一点心机。

他的画面中总是有浓黑的轮廓,有平薄而均匀的平涂,有浓艳饱满的色彩以及他不加遮掩和矫饰的情感,但从中,我们却看到了他对眼前这个原始世界强烈的类似宗教的情感。这里的草木人物,也同样饱含意味,并且关乎灵魂。

这里有他的救赎与慰藉。

这一幅名为《玛利亚之月》,便是指向欧洲传统的五月节,这是天主教献给圣母玛利亚的节日。

但这是塔希提,这里的少女是不过这个节的。显然,高更是借塔希提,来塑造他的天堂圣殿。画面上繁花似锦,点出了五月的美好时节,这个少女穿着白裙,这是纯洁童贞的象征。她持花的手势类似双手合十的祈祷,回头望向那个传统的塔希提木雕,很有仪式感。这个连花状的巨大木雕类似祭坛。

画面的细节,倒一直在提示我们这位女子和圣母有所关联。

她头顶上的枝条弯曲成了圆弧形,像是圣母头上的圆光,她的头略偏向一边的姿势,也正是西方圣像画中圣母玛利亚最常见的姿势。她是高更心中和笔下的圣母。

谁说圣母必须是白皮肤高鼻梁,谁说她必须在欧洲?谁说她不能在塔希提,谁说她不能是黝黑的皮肤?

他的《抱水果的女子》更是一幅象征意味十足的作品。画面使用了大面积的红色调,在蓝天和碧树间格外明亮而温暖,连同这位女性壮硕的身材和健康的肤色,都给人极大的安定感。她手中抱着热带的水果,眼神瞥向一边,若有所思。

这幅画又名《你到哪里去?》,这是这位女子代表人类发出的一问,她也定是在思索着答案。你看她手中所捧的水果像不像是夏娃手中那充满原罪的苹果?如果我们从这里开始,终会走向何方?

高更有一件宏篇巨制,是他1897年在塔希提完成的《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到哪里去?》,现藏于美国的波士顿美术馆,这是他一生中完成的最大一幅作品。可见,对于这些终极问题,他一直在苦苦追寻。

或许只有在塔希提,才有可能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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