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喀索斯，自恋到死

小编 2023-05-29

作者：罗米

卡拉瓦乔《纳喀索斯》，1594-1596 罗马国立古代艺术画廊

世人都自恋，这本来无可厚非，但如果你自恋到一定程度，甚至为此送了命，大概就有点自恋得过头了。

当然，一般人不可能达到这样的程度，因为你长不到那么美，美到完全无视周围世界的存在，但希腊神话里有一位美少年就美到了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程度，所以他悲剧了。

这位美少年名叫纳喀索斯，在小的时候，他的父母就得到神谕，说这个孩子不能见到自己的面容，否则就会死去。他的父母于是将家中的镜子和能够照到他容颜的东西全部毁弃，甚至让他远离水面。

纳喀索斯就这样一路成长，他从没见过自己的美貌，他也从不知道自己的容貌美得人神皆惊。

少女们但凡见到他这世所罕见的容颜，都会情难自禁地被他吸引，并且对他爱慕万分。但纳喀索斯却性情孤傲，而且他只对打猎有兴趣，根本不理会这帮花痴少女粉丝。

少女们只能失望而去，但有一位少女厄科却爱得无法自拔。

厄科本是林间仙子，因为美貌而被宙斯爱慕追求，宙斯的妻子天后赫拉于是迁怒于她，罚她不能开口说话，只能重复别人所说的话的最后三个字，厄科苦于无法向纳喀索斯表达发狂的爱意，只能默默地紧紧追随他。

有一天，纳喀索斯在林间狩猎，他感受到有人在跟着自己，便问道：“谁在这里？”

厄科心中狂喜，正欲表达对他如火的爱，却无奈千言万语说不出来，她脱口而出的只有最后那三个字“在这里”。

纳喀索斯四下望不见人影，于是高声说道：“请你过来。”

厄科回道：“你过来！”

真是个奇怪的朋友。纳喀索斯于是又邀请道：“我们一起走吧！”

听到这热情的邀约，厄科急切地奔向美少年。纳喀索斯一见是个女子，既惊异又恼怒，于是严厉地拒绝道：“不要这样，我宁死也不愿让你来占有我！”

可怜的厄科脱口而出的，却是“占有我！”

纳喀索斯对这样的轻浮少女充满鄙夷，于是厌恶地看了她一眼便径直离去。

厄科羞愧难当，她逃进了深山，最后悒郁而死。厄科死后化为了回声，所以现在“回声”一词正是她的名字（Echo）。

纳喀索斯并不知道被他伤透了心的痴情少女为此送了命，他更不知道他也受到了诅咒，诅咒他同样饱尝爱上一个人却得不到他的滋味。

一天，狩猎后的纳喀索斯来到了命运注定的那个水塘边。焦渴难耐的他正要俯身饮水，却看到水中有一个少年朗若星辰、俊美非凡。他从来没有见过长得如此英俊的脸，于是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拥抱他。他一伸手，水中的少年便消失了。等水面平静下来，少年便又在水中出现了，他与纳喀索斯深情对望，眼里闪烁着星光。

纳喀索斯伸手要去摸他的脸，手刚一触碰到水面，这个美少年就又消失了。纳喀索斯只好等着水面平静下来，少年再度出现。就这样，他深深迷恋着水中的美少年，默默注视着他。

从白天到白天，从夜晚到夜晚，纳喀索斯不再离开半步，但他却始终无法触碰他，无法得到他的回应。纳喀索斯越变越憔悴，最后在水边死去。

至死，他都不知道自己爱上的，是他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这个自恋的人啊，付出的代价这样沉重。

纳喀索斯倒地的地方长出了一株孤挺的黄花，这是他的尸体化作的黄水仙。水仙在英文中的名字，正是纳喀索斯（Narcissus），这个词同样是指“自恋的人”。

但凡艺术家们表现这个神话，无一不极尽技巧把这个少年画得完美非凡，也无一不安排他迷恋着水中的倒影，如痴如醉。

纳喀索斯的故事是个很受欢迎的绘画题材，故事本身足够曲折动人，更关键的是艺术家们大都是些自恋得发疯的人，他们何尝不把自己看成是纳喀索斯。

在所有处理纳喀索斯题材中，17世纪的意大利画家卡拉瓦乔比别的画家更纯粹，更有力量。

他最擅长用明暗对照的画法突出画面的戏剧性，所以他省略了一切背景，纳喀索斯的俯着身体占满了整个空间，对他来说，他自己和那个美丽的影子就是全世界。周围的一切存在或者不存在都不要紧，甚至有没有光也都不要紧，世界是暗的，但唯有纳喀索斯光采夺目，在这个只有纳喀索斯的封闭的狭小的黑暗空间里，他自己就是光，就是自己的神。

还有比这更自恋的吗？

嗯，卡拉瓦乔正是个自恋者中的自恋者，因为自恋，他永远我行我素，永远桀骜不驯，永远充满攻击性，像是长着刺。他一生充满了纷争、凶杀和混乱，他因为杀人远逃他乡，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仇家取走了性命。

这个谜一般的艺术大师，还有全名叫做米开朗基罗·梅里西·达·卡拉瓦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