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加斯伯爵的葬礼，真实和想象的交织

作者：罗米

艾尔·格列柯《奥尔加斯伯爵的葬礼》，1586-1588，西班牙托莱多圣托美教堂

这幅画是16-17世纪的西班牙画家艾尔·格列柯的名作。

不过，如果我们回忆一下拉斐尔、提香或者北方的丢勒等画家的作品，会发现它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因为它画面上有一种神秘的光芒闪耀着，简直就是灵魂绘画啊！

说起神秘，画家自己也是个“神秘人”。

他是西班牙托莱多古城的一位外地人。

他名叫艾尔·格列柯，但这并不是画家的真名，在西班牙语里，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希腊人”，因为他来自希腊。

就这个神秘人历史上出现他的名字，第一次是在1566年，记载着他是“巨匠、画家”，此外便再没有任何关于他的生平、经历、作品的只言片语。直到11年后的1577年他来到托莱多，名字才第二次见诸历史记录。

从此，他便一直在托莱多生活、作画，直至1614年终老于此。

他的真名多米尼克·希奥托科普罗斯，再没有人提起。

而艾尔·格列柯，这个类似浑名的名字，却成了西班牙第一个进入艺术史的名字。

格列柯在托莱多形成了属于自己的风格，也因此在这里留下了许多作品。

当年，他的作品饱受托莱多没落贵族的追捧，这些家族的收藏也大多留在此地，托莱多也就成了全世界上收藏格列柯画作最多地的方。

托莱多圣托美教堂所藏的作品中最著名的一幅就是《奥尔加斯伯爵的葬礼》。

奥尔加斯伯爵是托莱多最有名望的贵族，生前曾向圣托美教堂捐赠过大笔财产，因此，在他1312年离世之后，遵照他的遗愿将他安葬在这个教堂内。但当举行葬礼时，奇迹发生了：圣斯提反与奥古斯丁两位圣徒从天而降，他们亲手埋葬了他。

画面中表现的就是伯爵下葬奇迹出现的场景。

伯爵身穿盔甲，此刻他已魂归上帝，两个身着金色袍服的圣徒抬着他的身体。

两个圣徒中，左边年轻的那位是圣斯提反，他是基督教的第一个殉道士，袍子下摆有一幅四方的画面，表现的是他被石头砸死殉教的情景；右面的长者是圣奥古斯丁，这位公元5世纪罗马最伟大的神学家生前担任主教，所以他穿着主教袍，袍边还有其他圣徒的形象。

这一群送葬的人当中，有一个少年形象很引人注目，他手持火炬，用手指着两位圣徒，据说他正是画家心爱的儿子，当时画家在创作这幅祭坛画时他刚好8岁。

那一群身穿黑色丧服的人都是来参加葬礼的贵族与宾客，他们脖子上的那一圈华丽丽的白色拉夫领却是16世纪的流行样式。可见画家并没有完全按照伯爵去世时的真实场景来据实记录。

有人根据这群人的相貌，分辨出他们其实是画家的朋友们和赞助人。

正中间有两个人胸前被画上了红色的十字勋章，和《宫娥》中画家本人胸前的圣地亚哥骑士勋章很相似。

画面右边一个白色法衣的人物正惊讶地仰望天空，这便是葬礼的主祭人。他一时无法理解这一奇迹，于是仰面向天国寻求答案。他的身边是宣读经文的主教，他的身上绣着圆形的图案，最醒目的那个是个骷髅，这便是在表明死亡在此。

他的手杖是个很重要的道具，此刻直指天际，将画面的上下两部分连结起来。手杖顶部十字架上的基督像金光一闪，表明基督和信仰正是连通尘世与天国的关键。

肉体寂灭之时却也是灵魂飞升之时，请注意人群上方有一位黄衣天使，他探着身子看向下方，手中却托着一个银灰的透明人体形象，这正是天使接引的奥尔加斯的灵魂。

黄衣天使和两位圣徒在构图上形成了一个金灿灿的三角，把我们的视线向上引，到达天国！

基督端坐在天国的最高处，画面左侧，圣母坐在基督的脚边，她的身后是手持天国钥匙的圣彼得。

右侧跪在基督面前的形象身披毛皮，这通常是施洗约翰的传统形象，他和圣母在最后的审判中一般被处理为分列基督的两侧。

格列柯笔下的人物，最打动人的永远是他们眼眸中那一点清澈泫然的亮点，这是他们微微仰着头，45度地望向上帝时眼里的光芒。

另外，他的画面，高光处总是被夸大到惊人的程度，人物的衣褶和身体总是发出刺目的闪光，仿佛一道道闪电，令人感到隐隐的不安，这也正是画家有意要唤起我们的心灵颤动吧。

这不安的光芒和被拉长的人体正是画家独特的个人风格，他要与意大利热闹世俗的风格拉开距离，展现出属于精神世界的景观。

在这样充满紧张和悸动的氛围中，灵魂仿佛要挣脱肉体，向天际飞升。

从格列柯的作品中，我们总能感受到他这一颗不安的心灵与无尽的冥思，以及他敏感而略带神经质的精神状态。这种画法在当时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因为他大大超越了时代。

等到格列柯死后，他的名声随之衰落，作品也由饱受追捧变得遭受冷落。直到19世纪后，他这种独特的表达方式和充满激情的画面，才又被重新认可，因为此时，人们已经开始看重内心的表达。

艾尔·格列柯算起来是个异乡人，岁月磨洗，这个城市的灿烂繁华已埋进了历史的尘埃，而他的声名反而变得愈发卓著而恒久，他成了托莱多城的标志和记忆。

艺术，终究还是跑赢了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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