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吻：洛可可的香艳

作者：罗米

弗拉戈纳尔《偷吻》，1788年，艾尔米塔什博物馆

在号称展线长达22公里的艾尔米塔什博物馆，如果不格外留心，轻易就会错过许多亮点，所以博物馆的导览图做得很贴心，不仅把馆藏亮点的图片都展示了出来，而且标注了所在的位置，这样就让我产生了一切尽在掌控中的踏实感。

不过，即使是这样周密准备严阵以待，我还是错过了一幅精彩的亮点。

这就是法国18世纪艺术家弗拉戈纳尔的《偷吻》。

错过实在事出有因，因为它太小了，画面大概只有半个A4纸大小，而且放在门边光线昏暗的地方，这真不是名作该有的待遇。

《偷吻》其实并不是我在冬宫看到的最小的名画，拉斐尔圆形的《科涅斯塔比勒圣母》尺寸更小，但可那幅画有雕花镀金的画框加身，画框面积比画面还大，再加它被单独罩进一个巨大的落地展柜，背后还衬着红色天鹅绒，外面隔着镶着金框的玻璃，烘托出庄严隆重的气势，所以远远就散发出一股杰作的强大气场，根本不容人错过。

相形之下，弗拉戈纳尔的《偷吻》就让人觉得备受轻视了。

弗拉戈纳尔是法国罗18世纪后期的重要画家，他的作品里更多的是18世纪上流社会的风流韵事和浮华人生。这正是罗可可艺术的主题。

罗可可艺术主要流行于路易十五在位的1715至1774年。

想要在罗可可画面中寻找什么庄严、伟大的气质是没什么可能性的，画家只专注于表现上流社会的享乐甚至放纵，所以有人批评这样的作品太轻佻，太露骨，太堕落，批评得确实很有道理。不过，就艺术本身而言，罗可可是甜美的，耐看的。

画面上的一男一女是热恋中的贵族青年，因为礼教所限，大型的社交场合中他们是不能在人前表达爱意的，所以只有趁着众人不注意幽会。女孩偷偷跑到晦暗的休息室，又兴奋又紧张，所以她的上半身虽然倒向恋人，但身体却保持着谨慎的距离，一副随时要逃走的样子。她的眼睛也极为警惕，极力瞄着门的方向，生怕有人进来撞破他们的恋情。甚至连她的手都还抓着那块透明的披肩，如果有人进来，她要确保自己能第一时间将它穿戴齐备。

不过她大概是多虑了，透过门缝，那一群年长的妇人此刻在牌桌上激战正酣，根本无暇顾及这里的隐秘爱情。

画家用两束追光式的高光把眼前的青年恋人和背后的那群妇人突现出来，将其他的细节隐没在黑暗中，更显现出这个时刻的紧张感和戏剧性。

这幅《偷吻》像是一封情书，大概是哪个男子送给自己心爱女子的定情之物吧。那样带着一丝小心动和小刺激的瞬间，大概是他们心底最甜蜜的隐私。

这样的作品是弗拉戈纳尔的拿手好戏，受到当时巴黎上流社会的追捧。当然，有人批评他格调不高，这也是实话。

美景良辰，赏心乐事，这样十足的闺阁趣味本来就是罗可可的专长。这些作品在技法上无可挑剔，在构思上也别有妙趣，难得为艺术史增添了一抹轻快，实在没什么不好。艺术史也不能总是那样雄壮威严。

而且，画家弗拉戈纳尔并不甘于成为宫廷的雇佣画师，也不贪图官方的赞助，所以他根本不在乎所谓皇家学院的评价标准。他画画，只为他自己高兴，不矫情，不屈从，也算得上是很有气节！

为了钱，他画了许多这样表现上流社会生活的作品，他的朋友说他“为混饭吃而粗制滥造”。不过，看到这样精致的小画，倒觉得他的朋友有些冤枉了他。

罗米原创，未经允许，禁止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