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侯乙编钟,礼乐之邦的高科技
作者:罗米
曾侯乙编钟,战国,湖北省博物馆
在古代要是不懂音乐就不算一个合格的文化人。《周礼》中就已经明确地说了,培养公卿士大夫的后代一定要教授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后来儒家又把这一套“教学大纲”扩大到针对所有的学生。
乐在古代可不像现在一样仅仅是用来悦人耳目的,在当时,音乐肩负的担子很重,它被视为一种最有效的教育手段,用来教化人民。所谓“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安上治民,莫善于礼”,说的就是礼与乐的默契配合。
我们常说自己是礼乐之邦,也就是这个道理。到了春秋战国时期,诸侯争霸,原有的社会秩序和等级限制等等都被极大地打乱了,所以这就被叫做“礼崩乐坏”。
乐,其实就是礼的具体体现。
因为古代的乐谱早已不存,所以现在能够展现礼乐盛世的,也就只有那些青铜乐器了,现存的青铜乐器当中,最著名、最盛大、最精妙的,首推战国曾侯乙墓出土的一套编钟。
这套编钟一共有64个钟和1个镈共65件,组合起来一共有三层,它的主人是名不见经传曾侯乙,他又何德何能可以拥有如此隆重宏大的青铜器呢?
根据出土的青铜器上铭文和文献考证,当时的曾国就是随国,所以曾侯乙也就是随国名叫乙的国君,这位国君可能也没什么丰功伟绩,当然也没什么趣闻轶事,所以历史上很难找到关于他的记载,我们也就听不到什么精彩离奇的故事了。
他生前大概是想不到的,他的一生都这样平淡,死后却成为了中国艺术史上一个重要的名字。
全靠这套编钟,为他赢得了声名。
我们还是用数字说话吧。
这套编钟总重5吨,长钟架长748厘米,短钟架长335厘米,现在被摆为曲尺形架在博物馆里,虽然一声不发,单单是这庞大的体量就已经气势撼人了。
当然乐器不是比花架子,它还得有真本事。
可惜我对音乐不太懂,只能抄录它令人惊叹的品质如下:它的基调与现代的C大调相同。它的音域跨越五个八度,只比现代钢琴少一个八度,中声部约占三个八度,由于有音列结构大致相同的编钟,形成了三个重叠的声部,几乎能奏出完整的十二个半音,可以奏出五声、六声或七声音阶的音乐作品。
也就是说几乎所有的高低音它都可以发得出来,为了让演奏者能正确打击它,钟上还标出不同的音名。
确确实实是一套真正能“打”的编钟。
还有更神奇的,在于它能实现“一钟双音”,也就是说在编钟的鼓部分别有一个正鼓音和一个侧鼓音,两个乐音之间都相隔三度音程,这可不是碰巧做得出来的,而是经过了精心设计和铸造。
它的奥妙就藏在钟壁和钟体内。钟腔内部其实藏着4条凸凹对称或不对称的音槽,对音槽进行不同的铸制和打磨就形成了不同的音调,再加上不同厚薄的钟壁,才会产生如此神奇微妙的效果来。
还有更讲究的。虽然编钟是青铜所铸,但其中的铅、锡含量被掌控得极为精准,所以它的音色如此清脆和谐,也为一钟双音提供了可能。
还有行家曾经赞美它:“编钟的制作是一个系统工程,不仅关乎音乐方面,还包罗比如声学、结构力学、冶金铸造、数学等方面,涉及多个学科,这些方面的成就在当时都是顶级的。曾侯乙编钟是当时人类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的集大成者,从文化层面上来说,它甚至要超过秦始皇兵马俑。”
诚非虚言!文化层面显得比较虚,倒是科技含量来得实,科技方面它其实也是要略高一筹的。
在音乐史上,这就是妥妥的尖端科技,所以这套编钟也被视为世界音乐史上的至宝。
既然身为乐器,它自然要接受测音,出土当年的当年的8月1日,这套编钟便使出了浑身解数,它已经2400多年没有开口了,这么长久的静默,或许让它还有点忐忑,不知道这金口一开,是满堂喝彩还是喑哑无声。
它经受住了考验,开篇是高亢的《东方红》,接下来是古曲《楚商》,甚至还有来自域外的名曲《一路平安》,接着是奔放的民歌《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最后则以宏阔沉厚的《国际歌》落幕。
它不会想到自从自己被放进暗无天日的地底下,竟然还能有重见天日的这一天,而且还能有机会这样放声高歌,所以它也表现得格外卖力,轻、重、缓、急、抑、扬、顿、挫,全被它轻松拿下。
当然,由于它太珍贵了,所以它享受着最周到的保护,接受着万众的惊叹,不过这样一来,它就不能高声“放歌”了,所以尊贵对于它来说,也就意味着孤单和憋闷吧?
你看,托着钟梁的钟虡铜人也觉得百无聊奈啊,中下层的横梁两端各站着三位,他们身着长袍腰挎佩剑,笔直挺拔,双上托举,和头一起顶起了沉沉的一排编钟。如果能听到美妙的乐音还能排遣一下辛苦劳累,现在只能这样端端地举着,真担心他们不堪重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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