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里斯和海伦之爱，特洛伊战争的导火索

作者：罗米

大卫《帕里斯和海伦之爱》，1788年，卢浮宫

我们已经介绍过不少关于特洛伊战争的前因后果的画作了，不过特洛伊战争最直接的“罪魁祸首”——海伦与帕里斯，我们倒是一直没有提过，主要是因为这两位的关系不太名誉，加上因为二人相恋导致特洛伊被灭，结局过于悲惨，所以似乎画家也有意“忽略”了这两位邂逅的甜蜜场面。

不过，如果除开道德、政治等等因素，单说这个场面本身，一位是风神俊朗的少年英雄，一位是世间最美的女子，而且，这是爱神早已应许的爱情，是他们命中注定的姻缘，还有什么比这样的相遇更美好的事？

可是，问题就出在这个命中注定，它不但注定了爱情，也注定了毁灭。

看过希腊神话的都知道，一旦沾上了“命中注定”，结果往往是悲剧，即使拼尽全力也根本无力逃脱。

事情还是从男主人公帕里斯说起吧。

他是特洛伊国王的儿子，一生下来国王就得到神谕说这个不祥的孩子会带给国家毁灭性的灾难，于是他被交由奴隶杀死。奴隶心软并没有杀他，只把他扔到了山上。帕里斯命大逃过一劫，长大后成了牧羊人。

在放牧期间，他卷入了一场“选美大赛”，也就是天后赫拉、智慧女神雅典娜和爱与美之神维纳斯为了争夺“献给最美女神”的金苹果展开的争夺。天神宙斯把“裁决权”交给了帕里斯，三位女神都向他许愿。

赫拉许他世间无尽的财富，雅典娜许他最高明的智慧，而维纳斯则许他娶到世间最美的女子。

帕里斯对维纳斯的“礼物”最心动，因此把金苹果交给了维纳斯。

后来，英俊威武的帕里斯回到特洛伊，被他的父母重新相认。老国王以为孩子长大了，神谕便失效了。有一次帕里斯受命远航，途经斯巴达王国，国王不在国内，王后接待了他的船队。而这王后，正是维纳斯早已应许的“世间最美的女子”海伦。

可想而知二位一见钟情，难舍难分，于是他们决定私奔。在这一刻，他们眼里心里只有彼此，什么道德伦理，什么国家重任，已经全然消失，即使前面是万丈深渊，即使身后天塌地陷，他们也义无反顾。没办法，或许因为这是上天注定的孽缘，才能如此凶猛，难以抗拒更难以逃避。

大卫调动了画面上的一切细节，把这一刻的相遇和相爱，画得理所当然又百转千回。

画面上多情的帕里斯年轻俊朗，他回头望向海伦，眼里放着光，嘴唇轻启，抑制不住内心的热情。在绘画当中帕里斯通常会被表现为戴着红红的弗里吉亚帽的形象，这是小亚细亚地区尤其是土耳其西部的寻常装束，特洛伊正位于这片区域。这种帽子在法国大革命时期也是自由的象征。

海伦低垂着眼睛，脸色娇羞，她的神情和姿势并不坚定，或许还在犹豫，于是帕里斯握紧了她的玉臂，生怕就这样和这位神赐的美人错过。

大卫技法高妙，海伦光洁柔软的肌肤和帕里斯肌肉匀停的身体，尤其是修长的头身比，堪称完美。

细节上大卫也费了许多心思，即便是微末的装饰图案，都暗含意味。

故事发生在古希腊，所以大卫便想办法让他的画面呈现出古希腊的气息。背景上那四根女像柱正是古希腊著名的神庙厄瑞克特翁神庙最绝妙的设计，后来法国雕塑家仿制了四根树立在卢浮宫，大卫画中的蓝本便是来自卢浮宫的仿制品。

其实这里的室内陈设，都是经过“改造”的古希腊的样式，包括右侧那个三只兽腿支撑的架子、床榻以及左边这件三只司芬克斯为柱基的柱子，这正是流行于大革命和拿破仑当政时期的帝政风。

其他细节就都和故事本身有关了。

这场危险爱情的起因，大卫把它画在了最显眼又最容易忽略的地方，就在帕里斯手中的那件里拉琴的琴身上。

这个极小的椭圆形画面里发生的一幕正是著名的“帕里斯的裁决”，左边那个男子正是帕里斯，他对面的就是前来竞争的三个女神，正中间那位便是维纳斯，她正伸手接过金苹果。正因为有了这个前因，才有了帕里斯和海伦的相遇和相恋这个后果。

接过金苹果的女神站在了画面左侧那根柱子的顶端，她的手臂上挂着帕里斯的箭囊。这也是在透露后来的特洛伊战争中，帕里斯放了冷箭正中希腊大英雄阿喀琉斯的脚踵，让他一箭毙命。

怎么能少了海伦的身世来历呢？

画家把它藏在了床头，床头的金色雕饰上是一个女子抱着一只天鹅，女子名为丽妲，而天鹅则是宙斯所变，他们相爱生下的孩子其中之一就是海伦。

床榻后有一座屏风，大卫为了突出前景的两位主人公，用灰幔把它遮了个严实，只露出了最右侧的一点浮雕。最上方是一个桃金娘的花环，这是象征爱情和婚姻的植物。下方的小正方形内的形象是神使赫耳墨斯，他头上戴翅膀的帽子和那个顶端带翼的双蛇杖暴露了他的身份。

正是他领着三位女神找到了当时正在野外牧羊的帕里斯，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这件事的参与者都被悉数“捕捉”在此，一个都跑不掉。

最下面的浮雕是爱神丘比特和他的妻子赛姬，他们让爱的气息更加浓稠。

如果时间在这里停止，一切都那么完美，只可惜命运的转轮一刻也没有停止，帕里斯诱拐了海伦回到特洛伊斯巴达国王向他的哥哥迈锡尼王阿伽门农求援，于是阿伽门农纠集希腊联军前来寻仇，这便是一打十年的特洛伊战争。本来是“红颜祸水”的海伦只因为她的美，让特洛伊人心甘情愿地为保护她而遭受无妄之灾。

十年激战双方伤亡惨重，特洛伊城最终被破，帕里斯带给国家的灾难来了。

帕里斯被攻入城内的希腊将领杀死，他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了代价。“倾国倾城”的海伦结局却没有定论。据说她的斯巴达丈夫寻到了她，正要一刀杀了她，却终因舍不得她的美貌，把她带回了国。

要说起来，这场可怕的战争本因美而起，即便猛士、英雄、城邦、国家一切俱毁，美却仍然屹立不倒，明艳如初。这种态度确实很希腊！至于如果没有帕里斯和海伦这样不名誉的恋情，如果没有这样不负责任的私奔，特洛伊就不会招致最后惨烈的毁灭，这种“庸俗”的道德因果，希腊人似乎是不大会去纠结的。

画家大卫似乎也不太纠结。虽然大卫的作品也大多宣扬理性、勇气、牺牲的精神，但意外的是他对这两位特洛伊的“罪魁祸首”却并无批判，因为他此时在意的是借由这个主题，探讨展现女性和男性最美的形体，当然，还有爱情。

这件作品是大卫受国王路易十六的兄弟阿图瓦伯爵所托创作，所以画面的侧重点其实在很大程度取决于收藏者的个人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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