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高笔下的花卉植物

作者:罗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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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高《夹竹桃》,1888,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凡·高是热爱生命的,比一般人更热爱!

要不然,他的笔下绝不会有这么葱笼蓊郁的花和树,更不会有这激荡人心的麦田!

所以,我们在大都会里,看到了凡·高用他的心血和生命创造的一片秘密花园。在这里,鲜花盛放,柏树苍劲,风吹麦浪,空气里都是淡淡的草木混合了泥土的湿润和清新。

凡·高对农村和农民的生活一直饱含深情,他的画中,除了农村的风景,便是农人的生活,那些昏暗的灯光下布衣蔬食的农人、烈日骄阳下辛苦劳作的农夫,虽然面目粗陋、胼手胝足,却被他画得如同一座座雕塑和丰碑。

他甚至在画自己的时候,也喜欢把自己画得像个农民一般质朴。

这里有张他绘于1887年的《自画像》,画面上一片金黄的调子,看起来像是周身布满了太阳的光辉。凡•高还戴着农村常见的草帽,此时,他心意已决,他要离开巴黎这个在他看来浮华虚伪的地方。

恰好这里有一幅《向日葵》,大概最能体现他的心情。向日葵是凡•高最喜爱的花儿,凡•高一生中画了十多次,他把自己的精神状态完全通过花儿的状态展现出来。

我们最熟悉的是他插在瓶子里的向日葵,一片热烈的金黄,像是他生命在炽烈地燃烧,而这里的两朵却全然不是活泼挺拔的样子,这两朵巨大的花盘一正一背对着观众,茎很粗壮,花盘也相当饱满,只是被生生折断,在一片暗蓝的背景下,显得很倔强。花朵用深浅不一的黄色画出,只是这黄色不像凡•高后来找到的“专属色”铬黄一号、二号那样明亮,而是略微带着一点褐色甚至还有一点点的土色,显然纵然它们不甘地顽强挺立着,却让人想到它们不久之后便会枯萎衰败的样子。

这正是他心境的绝妙写照。如果不去吸纳天地之间最新鲜的生命,他的生命也就像这残喘的花儿,不久便会死去。

所以,他要去法国南方,去那个太阳底下最有生机最真诚的乡村去。

到了1888年2月,他来到了普罗旺斯的阿尔地区,在这里,他开始营建了那一片“秘密花园”。

在这里,他不仅找到了生命和秘密,也找到了他色彩的秘密。正是在这里,他开始大量使用一号和二号铬黄的混合色,这是太阳的颜色,这是只属于凡·高的生命的颜色!

1888年《开花的橡树》已经全不是那两朵向日葵的状态了。枝条兀自伸展,花朵恣意地开着,没什么讲究,那么率性天真。连地上的草也都直直地向上挺立着,没有任何东西在这里阻碍生命的勃发,它们自由而欢快。

整个画面都是直直铺排的短笔触,充满节奏感,让人感觉画家在点下它们的时候,心里一定播放着一曲欢快的旋律。画面的用色很纯粹很浓艳,所以我感觉离近了,甚至有些晃眼。这是五月的阳光,那么温暖,明亮。

所以,在1889年,凡•高的花园一片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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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树》是凡·高特别喜欢的树,他的画中无数次出现过,这里,却有凡·高单独为它画一幅肖像。

画面拉得很近,加上柏树太高大,生命力太旺盛,所以直接冲出了画框。

柏树的枝叶虬劲地蜷曲着,像火炬一样燃烧,散发出的火苗让周围的空气都晃动着,所以整个世界都扭动了。仔细看,天边还有一钩新月,已经包裹在凡•高用卷曲的弧线构成的天空和浓云当中,几乎要让人分辨不出。画面这么明亮,无论如何让人觉察不到这是晚上。

整幅画面几乎被柏树占满,所以墨绿的一团显得很暗,不过,你如果凑得够近,看得够仔细,目光会偶然被画面的几点暗光惊动,原来是红色。它们藏在一片墨绿的树叶中,此刻跳出来,这样令人措手不及,又这样精彩绝伦,因了这几点红色,柏树活过来,树叶向上生长着,暗自结着果实,摇曳蓬勃。你看或者不看它,它都站在那里,日复一日,兀自地生长着。

只可惜,印刷品根本无法捕捉到这些幽光,所以,你一定要来到画前,自己看!

这些不可思议的手笔,似乎是画家全不在意的随手点划,却达到了浑然天成的完美。真不知他对色彩有着怎样的参悟,才会有这样的神来之笔!

这幅画来过北京,当时就是展览上人气最高的大明星,画面上那股喷涌的力量许多观众都深有感受。现在,又在他乡“重逢”,它饱满的生命力度丝毫不减。

这棵柏树,他画了又画,近旁便有一幅《有柏树的风景》,它仍然是其中的主角。这是凡·高最爱的题材之一,我在英国、瑞士等多地都曾见过它,一片清透的碧色之下,右下角的几点殷红的罂粟飘动着,让人眼睛挪不开。

柏树是凡·高倾心的元素,所以被画家不厌其烦地表现为远景、近景,阳光下、月光下,它森森的身影无处不在。明媚的时候,它挺拔劲健,在风中展现着生命的力度,阴沉的时候,它张牙舞爪,扭动咆哮,要把生命吞没。

它也是凡•高著名的《星月夜》中的那一丛。我们将会到纽约现代艺术馆再去看它。

毕竟是阿尔的艳阳,凡•高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他的生命怒放着,他的花园繁荣着,这里还有夹竹桃、鸢尾、玫瑰! 

比起那两株折断的向日葵,这些瓶花的生命力要昂扬得多了,它们争想留下自己最美的一刻。

蓝色的鸢尾也是凡•高最爱的花朵,画家不厌其烦地画过长在麦田边的、花园里的、插在瓶子里的,领会仰生姿,对它的热情甚至不下于向日葵。这里的一瓶《鸢尾》色彩同样单纯简洁,每一笔都画得那么坚定。

画面一片纯净,背景只有一片粉白,下方一片绿色的桌子上是纯白的罐子,鸢尾便放肆地在罐子里横七竖八地各自占领着阵地,开得奔放决绝,连画布都快要装不下它们。这些鸢尾的茎杆和绿桌子又形成了绝妙的色彩呼应,画面于是变得更加单纯而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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