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的缪斯是她?

作者:罗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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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蒂宫与乌菲兹隔河相望,由旧桥连接,乌菲兹是办公室,所以简洁实用,皮蒂宫却是家族的宅第,所以豪华盛大。如果只从面积上看,占地32000平米的皮蒂宫其实是佛罗伦萨的第一大博物馆。

皮蒂宫始建于1458年,当年佛罗伦萨著名的银行家卢卡·皮蒂出资。

皮蒂在当时正担任佛罗伦萨共和国的执政官,他一心想要在这个城市兴建自己的“堡垒”与美第奇家族分庭抗礼,所以皮蒂宫从一开始就有心要压倒美第奇家族的别墅。

皮蒂宫的外立面长达205米,上面开着七个巨大的窗户,据说皮蒂要求窗户“比美第奇家的门还大”,哈哈,看来这是要狠狠出一口恶气的意思了。这还不够,别墅还要有一座庭院花园,把美第奇别墅比下去。这花园也就是依山而建的波波里花园。

但无奈根基不深,连这座巨大的宫殿还未完工,皮蒂便被美第奇家族拿下,皮蒂宫也被美第奇家族买来做了自己的府邸和藏画馆。

唉,真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皮蒂宫后来被美第奇家族根据自己的趣味修建完成,每一个房间都以希腊神话中诸神的名字命名,天顶画上的内容便与这些神有关。“阿波罗厅”“维纳斯厅”“玛尔斯厅”“朱庇特厅”等等,只看这些名字,就知道这个家族对希腊文化有多热爱了。

文艺复兴,复兴的正是古希腊罗马时代的文化艺术!

由于美第奇家族的收藏太多,偌大的皮蒂宫就很不够用了,每个厅的墙面从底到顶挂满了画,一排排向上几乎直达天顶,画作之间也几乎“亲密无间”,所以在皮蒂宫参观,最累的除了眼睛和脖子,还有大脑。要在汪洋大海中找出最闪耀的水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有些作品并不是艺术史上的名作,但却大有可观之处,想要发现这些“遗珍”,就更需要一番心力了。

由于厅内的空间很高,挂在上排的画作几乎是看不清的,除了距离远以外,古代油画上特有的那一层上光油的反光,都让人很难看清细节。好在当年美第奇们也同样会遇到这个问题,所以他们把最辉煌的杰作都挂在与视线齐平的位置。

即使是这样,眼花缭乱的作品还是会让人产生视觉疲劳。

通常名家巨作都是要独占一方墙面的,以显得地位尊贵,但在皮蒂宫,大家一律平等,都只能挤作一团,所以为了突出名作的光辉,博物馆就得另想高招。

还真想出了两个办法。

第一个办法是在展厅的图片说明上做文章。每个展厅入口都放着整个展厅的陈列平面示意图,但凡遇到名作,图注便会用红色标出,以便按图索骥。当然,大多数人其实是并不会看示意图的。

所以,另一个办法更直观,那就是在张挂作品时做点特殊的处理。

为了让观众一眼就能认出这些名作,博物馆只将画框的一边贴着墙壁,其他三边略微翘起,与墙面形成一个小小的夹角,当目光扫过墙面的时候,便会被这些翘起来的画框“硌”一下,目光自然也就要在此停留一下了。

博物馆这种螺狮壳里做道场的良苦用心,真是让人感动又佩服!

如果你花一点时间把皮蒂宫的收藏悉数扫视一遍,你会拉斐尔是这里最不“老实”的一位画家,因为他所有的画都不肯老实地贴着墙,最著名的一幅便是皮蒂宫的镇馆之宝《椅中圣母》,画框和墙面的夹角目测已经超过了30度,只恨不能从墙上跳出来了。

《椅中圣母》是拉斐尔的一件神奇之作,正圆形的构图令画面带有了特殊的意趣。

据说某天拉斐尔看到一位年轻的母亲怀抱婴儿,温柔慈爱的神情令画家心动不已,只不过灵感来得太突然,拉斐尔手头并没有纸笔,于是就地取材,抓起木炭把草稿画在了一个木桶的底部。

这个木桶也就此成为了史上最艺术最昂贵的木桶!

条件所限,倒意外成就了这神来之笔!

圆形画面的空间是相当局促的,所以在构图上就有特别的困难,要让这几个形象舒展开来,拉斐尔施加了一点令人不易察觉的“障眼法”。

画面上的圣母并没有正坐在椅子里,而是微微扭身转向了观众。为了被容纳进圆形的画面,她只能尽量弓着背。圣母的左腿抬得很高,右腿上平放,形成了一个“合围”的姿势庇护着婴儿耶稣。如果在现实中模仿一下画中圣母的姿势,你会发现很不舒服。不过,如果按舒服的姿势,画面聚拢的力量便会减弱许多。所以,为了实现完美的艺术效果,只能委屈一下圣母了。

如果你再找找茬,你会发现婴儿耶稣的左腿简直粗壮得不像话,拉斐尔有意通过这样的技术处理,使得这样有限的空间里,画面能够显现出视觉的远近层次来,也是为了增加人体的力度感。

在色彩上,拉斐尔使用了圣母专属的红蓝两色,红色代表牺牲,蓝色代表纯洁,这是中世纪以来形成的惯例。绿色的披巾肩和白色的头巾既增加了色彩的丰富性,又增添了画面的人情味。这样的打扮,和佛罗伦萨街头的普通妇女无异。婴儿耶稣一身黄色的衣服,饱满原色让画面色彩饱满又温暖。

为了补足画面右侧留下的空间,拉斐尔画上了年幼的圣约翰目光望向圣母,这又引导着我们的视线来到了圣母慈爱柔美的脸上。

圣母的这张脸,是拉斐尔最爱的脸。因为这是他的恋人。

这位女子不仅是画家的恋人,也是画家的缪斯,拉斐尔以她为模特儿画过许多作品,皮蒂宫里就还有一幅——《戴面纱的女子》。

画面中的女子娴静温柔,白绸缎的裙子和淡黄色的头纱更增添了一分圣洁,拉斐尔倾尽柔情和笔力,把自己的恋人画得完美无瑕。至于她的身份,则由发间的那颗珍珠暗示了出来。

据艺术史家考证,“珍珠”的拉丁文为“玛格丽塔”,拉斐尔其实是在通过这个醒目的小发饰告诉我们,她的名字是“玛格丽塔”。她是个面包师的女儿,又被人称为弗娜瑞娜。

拉斐尔还画过一幅裸体的女子肖像,名为《弗娜瑞娜》,这是对自己秘密恋人的一次大胆的“正面描绘”。作品画于1519年,也就是拉斐尔逝世的前一年,画面中的弗娜瑞娜左臂戴着一个臂钏,上面便写着拉斐尔的名字。拉斐尔极少在画作上签名,可见画家对恋人的钟爱。

不过,到了1520年拉斐尔骤然去世后,被他的弟子们修改。据现代X光扫描发现,原先画中弗娜瑞娜的手中戴着的戒指,后来正是被弟子们抹去。他们想要在拉斐尔的生命中抹掉这个女子的痕迹,唯恐她损害了师傅的光辉形象。他们甚至不允许她参加拉斐尔的葬礼。

拉斐尔离世后不久,她自称“寡妇玛格丽塔”并进修道院,终老于斯。

世间没有什么能够阻拦深挚的恋情,更不可能把它全然抹去。拉斐尔笔下最完美的圣母脸上,我们也总是能够依稀寻到弗娜瑞娜的痕迹。

弗娜瑞娜永远活在拉斐尔的画布上,画家用这样的方式,与自己的恋人走到了时光的深处,再也不会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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