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水罐,它站得像个将军

作者:罗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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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尔丹《铜水罐》,1733-1734,巴黎卢浮宫    

我们习惯了18世纪罗可可的靡丽柔美,沉醉在罗可可的那一片柔情蜜意中,便很容易忘记其实生活不仅只有这华美灿烂一面,还有质朴平淡甚至不乏艰辛的另一面。    

我们熟悉的18世纪是这种罗可可式的    

另一面,是18世纪的夏尔丹展现的。    

这位画家很低调,他从来没有画过罗可可风格的作品,他也无意迎合上流社会的品味,只是认真刻苦地画他的小画。    

小画,不仅指尺寸极小,也指题材微不足道。    

夏尔丹笔下的18世纪,是这样的    

他的目光从来都不关注罗可可表现的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也不去创造什么宏风格,甚至连肖像和风景都没有,他只把目光紧盯着旧桌子上的旧烟斗、茶壶等等小物件,或者是厨房里的铜水罐、待杀的鳐鱼这些日常生活中的“俗物”。    

如果实在有人物,他们也是平凡人家里市场归来的母亲,玩游戏的孩子,以及餐前祷告的一家人。    

早在17世纪荷兰画家们就精通这样的“小”画,比如一室小景、一桌静物、一盘水果、一瓶花,不过却进行了精心的布置和美化,无非是为了展现资产阶级生活的美好惬适,但到了夏尔丹这里,一切都回归到简单、平静的样子,几乎让人无视。        

不用多言,一幅《铜水罐》便能把夏尔丹的风格述说殆尽了。    

如果不是夏尔丹,大概不会有人想到画这个物品,它实在太常见,以至于我们忘记了它的存在,至于它是光亮如新还是油漆斑驳,并没有人会去在意。    

但一旦夏尔丹注意到,认真地画出来,它便那样鲜明地提示着我们生活的真实,那样充满温情,不可或缺和忽视。    

画面不能再普通了,仿佛直接拿着画框往摆铜水罐的墙角一扔,就定格了那个角落的全部。    

看起来画面没有精心构筑的戏剧性,也没有悉心安排的光线,它们兀自在那儿,久无人注意,但夏尔丹却让它们具有了特别的情绪和性格。    

这却正是夏尔丹平中见奇的高明所在。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它们在我眼前似乎意外活了过来。        

夏尔丹另一幅画中的铜壶和水罐、水桶    

铜水罐像个威武的将军,顶天立地站着,右侧那上黑色的水罐仿佛正在仰着头看他,并且不无崇敬的样子。    

下面的水桶中已经放满水,微微晃荡着,像是接受了指示,即将出发,那个靠着墙的铁水瓢发着光,也是一副昂扬的姿态。    

或许没有人来的时候,它们正在上演这样的剧情。    

夏尔丹的画法很“拙”,很实,他用了厚涂的办法,刻意避免了平滑光亮的效果,留下了一层层油彩的肌理感,所以画面虽小却质感十足,我眼前的这个“铜水罐将军”也更多了一分厚重和沧桑。    

一层层质朴的痕迹略显岁月的艰辛,便又为画面增添了别样的温情。或许这正是生活本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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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烟斗的静物》就在《铜水罐》近旁,盒子敞开着,瓷壶旁边的杯盖也敞着,右边的玻璃杯里,啤酒还冒头泡,烟斗里的烟丝还燃烧着,如果你足够有耐心,站在画前竟能发现它似乎正一明一灭地暗暗闪着红光。    

这样的画面让人感到主人似乎刚刚离去,并且随时都会回来。    

这些最日常的物品安静地呆在桌子上,却充满了奇妙的生命的气息,这是人间烟火气,是生活散发出来的阵阵暖意。    

正是这种凡俗生活的暖意,让夏尔丹的作品从罗可可的浮华闪耀中脱颖而出,成为他这个时代的另一面,成为时代深沉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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